第24章 必争之地

“寻凝……”

        面无神色的樊崑似是麻木地向南方而行，直至他隐约可见远处一座早已严阵以待的城。

        樊崑自是知晓，眼下自己距引凰关甚远，于此地停歇仍为时尚早，遂叹息一声，继续挪动步伐，向远处那座陌生的城缓缓走去。

        “呼啦……”正值此刻，自远处骤然传来一阵响动，逐渐向樊崑接近，然而樊崑正愁容满面，丝毫无心在意身后之事。

        “戴上此玉，你自此即是我的人。”自离开斥奸院那一刻，宋寻凝那番低语即一字不漏地流入樊崑耳中，此乃樊崑此前无论如何亦不敢妄想的一幕。然而樊崑并无半分欣喜之色，他留宋寻凝于岌岌可危的新潞城，自己却怯懦地向南而逃，于他而言，此乃大逆不道，他宁愿留于斥奸院，尽侍从之本。想至此处，他止了步伐，犹豫不决。

        远处的响动越来越近，终究引得樊崑察觉，他猛一回身，却见身后正赶来一群满载而行的庶民，规模并不算大，一行不过十余人。

        队伍中一名老媪似乎在当中有些许威望，见樊崑孤身一人，当即示意一行人停下。她走上近前打量樊崑片刻，面露不解：“这位小兄弟，我见你衣着相貌不似落魄之人，为何仅携一个小小的布囊行如此远的路？自此地向南，只有过了引凰关方可保安身无虞，你这般寒酸岂能撑至引凰关？”话至此处，便要取些干粮分与樊崑。

        “引凰关？”樊崑顿生不祥之感，向老媪问道：“敢问诸位自何处而来？”

        老媪神色中略显一丝狐疑，将手中干粮退回几分：“何处？你并非自新潞城逃难至此？”

        樊崑赶忙回道：“晚辈唤作樊崑，乃斥奸院侍从，奉主之命逃离辽州。晚辈有一事不明，依适才所言，新潞城莫非已沦陷？”

        老媪无奈答道：“与沦陷无异，直至我等离城之前，新潞城尚不曾有沦陷之相，但城门兵已然敞开南门，催促庶民逃难，显然已是不得不放任庶民自生自灭。连守城将领亦失了坚守之底气，与沦陷何异？我等草民，如今亦只能力求自保。”

        樊崑听至此处，彻底乱了心神，不禁自口中呢喃出半句：“如此说来，斥奸院……”

        老媪自知樊崑所想，摇头劝道：“莫再有此等奢望，斥奸院虽非官府，亦算得半个衙差，斥奸使于情于理亦不会比庶民先逃，当下之际，新潞城或已沦陷，她们若非正在殿后，即是要坚守城门与反贼死战。”

        “寻凝……”樊崑断不敢再耽搁，他向老媪作了一礼，随即快步向新潞城方向折返。

        老媪见状大惊，高声向远去的樊崑喊道：“此地与新潞城已相隔甚远，依如今之势，你回新潞城只会枉失性命！”

        樊崑如何听得进去，他愈发加快步伐，只为去寻已遭战火围困的宋寻凝。

        而此刻，斥奸院尚显太平，五名家将与二十二名护卫正集结于一处，静候宋萱下令。

        宋萱见宋寻凝紧握樊崑的长弓闭目不言，遂行至宋寻凝身后劝道：“且将它留至此处，除却樊崑，斥奸院内皆无善弓之人，你带上它不过徒增累赘。”

        宋寻凝并不应声，她默默将长弓斜置于墙角，随后站起身来，望向宋萱。

        宋萱轻抚宋寻凝肩头，将刻有“斥奸”二字的斥奸令塞至宋寻凝手中，神色中忽显一分伤感：“反贼破城后莫名退兵，仅留下寥寥无几的贼兵封锁城门，不知在使何等诡计。眼下，庶民已尽数离城，故此我等无须再驻守此地，待出了城，家将与护卫会随你一同去往北方，此后，你须自极北边境绕行，尽速赶往虹沈城。此前我向宣盈城数度求援，直至今日亦不曾得任何回应，想必贼军早已识破我等意图，去往宣盈之路或许已是危机四伏，而直奔虹沈城亦难保不会遭贼军阻截，仅有自极寒之地绕行，方可保万无一失。不必多虑，你贵为斥奸院少主，若是由你亲自去求援，则辽州之围可解。”

        宋寻凝听至此处，不解问道：“娘为何不随我同去？”

        宋萱先是嘴唇微微一抖，随即强忍哀色，对宋寻凝笑道：“我须赶往断宦堂去寻李司捕，辽州甚大，而断宦堂势薄，若仅凭那群不成气候的男军来死守辽州，与坐等沦陷无异。我曾是断宦堂家将，故此李鸢既为断宦堂司捕，想必不会怠慢于我。凝儿，待你赶至虹沈城，或将得知甚多不曾知晓之过往，自那之后，你无须再以‘娘’这般称谓称呼我。”

        宋寻凝不知其意，拉住企图快步奔离的宋萱追问道：“娘，我早已不再年幼无知，何必仅凭寥寥数语便要哄骗于我？我等今日若是于此处分别，今后何来重聚之日？”

        宋萱掰开宋寻凝的手，摇头笑道：“不必担忧，我甚为惜命，绝不会死，你尽管安心去，待战乱休止，我便归田，此后你我母女二人索性逍遥余生……假若之后你仍愿唤我为‘娘’。”说罢，宋萱手握佩剑，飞身奔出斥奸院，迅速自宋寻凝的视野中消失，宋寻凝追赶不及，又遭众家将阻拦，终究被迫与自己的亲人分别。

        哀意与怒意同时于宋寻凝心下翻腾，她痛恨战乱，痛恨徐焱，皆因战乱使她身旁唯一的亲情离她而去。

        “我将去往虹沈城求援，但愿娘亦不会食言。诚然，接连不幸已使我逐渐冷血，徐焱，我宋寻凝与你不同戴天。”

        正所谓：

        烈离熊然噬残刀，

        苍兽出林摧吾巢。

        灯烛散尽叹人寰，

        赤乌幽幽隐云霄。

        值宋寻凝悲愤诅咒徐焱之际，攻陷新潞城的还苍军则正为战后残局而忙碌不止，战死的还苍兵尚未及时被尽数掩埋，少数尸体仍滞留于徐焱本营中。

        徐焱打了胜仗却弃城而逃，徐玧对此本就怒意盈心，此刻望向面露哀伤的一众还苍兵，再望向仍呆立于原地注视郑婵尸身的徐焱，终究是忍无可忍，当即行至徐焱面前，指向他心口嗔道：“你贵为义军统帅，此刻无论如何亦须彰显天子之血气！我等辛苦夺下新潞城，你却强行令自己作了败将，你莫非患了失心疯？我是否应将你的心取出来，向众将士证明你仍是我大哥？！这雌兽有何等美貌？竟迷得你如此失魂落魄？！莫非，你欲为她而堕入媚雌犬之列？！”话至此处，徐玧抬腿便要踢向郑婵尸身。

        岂料徐焱不遂徐玧所愿，抬腿阻住徐玧，猛一发力将他推开，随即抱起尸体，向身旁不远处的韩勇命令道：“随我去营后山麓，厚葬她。”说罢，向本营后方快步而去。

        徐玧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仍在梦中，一向视女人为死敌的兄长，如今竟为一个战死的女性敌将而不惜对他粗暴相向。

        “不可救药，你在韩天师身旁磨炼十余载，不曾见你兵法通神，却见你愈发多愁善感……纵然为君，亦是亡国之君！”

        徐玧怒骂一句，随即走入徐焱账内，取了衔渊剑，直至徐焱彻底走远之后，徐玧方才行至众还苍兵面前，高举衔渊喊道：“想必众兄弟皆知，义苍宿敌宋萱一家仍龟缩于新潞城中，而此刻，我等若不火速回新潞取了宋萱性命，这天赐良机迟早将自指缝间溜走！诚然，徐焱大将军自攻陷新潞城之后甚为疲惫，已是神志恍惚，且由他去！有万夫不当的韩勇护他于左右，我等不必有所担忧！且问众将士，眼下是要龟缩于此处受那莫名之委屈，或是随我即刻杀回新潞城，壮我还苍军士气？”

        “回新潞城！”众人不约而同，齐声喊道。

        “天不亡义苍，太/祖不朽。”徐玧欣慰不已，遂下令道：“众将士听令，杀回新潞城，取宋萱首级！”


　　https://www.biqugecd.cc/50532_50532486/9512770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cc。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