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薄情寡义

　　大殿门紧闭着，看守的侍卫将她拦了下来：“王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求求二位仙家，小仙有急事求见王上，求二位仙家放我通行！”乐瑶急切求道。
“没有王上通传，任何人擅入。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乐瑶一急，当即跪了下来，冲着门外大喊：“王上！仙子请求见您一面！求您去见仙子一面！”此时，轩宇殿內，歌舞升平。敏姬半倚在苍桀怀里，喂着他着吃葡萄，手指妩媚的划着他的胸膛，不经意问道：“王上，打算如何处置落嫣？”
苍桀抓住敏姬探进他胸口的手，神情一片漠然：“你不是替本王做了决定，还问本王做什么？”
敏姬嗔怪一声：“臣女也是怕王上心软，不忍心责罚落嫣，为了不让王上为难才…”
苍桀捏了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说：“不必告诉本王你做了什么？你做得很好。”
敏姬微微一颤，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苍桀夸她，做得好？
以往但凡她碰落嫣一个手指头，苍桀会恨不得要了她的命，如今，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敏姬凝着他的眸觉得眼前他有些陌生，不过很快又笑起来，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不提落嫣也罢，免得扰了兴致。”敏姬媚笑着，端起桌岸上的酒，凑近苍桀嘴边：“王上，再饮一杯。”
苍桀将杯中酒饮尽，眼底含了一丝笑意。这抹笑意在听到门外传来的喊声时，骤然冷却。
敏姬握着酒樽的手也顿在半空。
“王上！求您去见仙子一面，您再不去，仙子得把自己活活撞死！求您了！”
哭腔之中带着急切，这声音是——乐瑶？
看着苍桀骤然变幻的眼神，敏姬捏紧手中的酒樽，暗暗咬牙，落嫣身边这丫头，真是碍事。
早知道就连她也关起来！哪能给她机会通风报信！
这会儿见着苍桀起身，她变得不安起来。遂也跟着起身，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收拢，像是害怕什么？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看到出现在殿门口的苍桀，乐瑶欣喜万分。
她的头已经被磕破，可是她不觉着痛，只要能见到仙王，就代表有了希望。
她带着哭腔请求：“王上，求您去见仙子一面，求您了！”
雪川牢狱，砰砰砰的撞击声响彻这处空灵的世界，听得人心惊胆颤。
仙兵们谁也不敢上前阻拦。目视落嫣一遍遍往上撞，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足以震撼到他们。
银血顺着额头流进她嘴里，咸涩万分。落嫣踉跄着步子站稳，眸色孤冷，将周身的灵力蓄在一起，打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自洞口飞来，在落嫣蓄力一撞的那一刻，结界消失了，她从里面跌出，扑倒在地。
她面无表情，费了好大的劲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放她来！”
半空传来苍桀威严的声音，显是从大殿方向传来。有王上之令，仙兵不敢拦着，主动让开一条道，目送着她离开。
落嫣顾不得去处理伤口，站定一会儿缓了缓神，这才迈着踉跄的步子向洞门走去。
一路，来往的仙人皆以怪异的眼光将她打量：“这不是灵药仙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还不是被王上拋弃了，寻死觅活来着。”
“听说呀，那敏姬公主已经成了仙王陛下的新宠，估计这灵药仙子的好景，也不长了…”
听着身后的议论。落嫣的心，又似被撕裂了一半，踉跄的步子，犹如灌了千金重量。
轩宇殿内仙乐缭绕，舞乐仙姬挥着水袖，翩飞于殿内，丝竹管弦追逐窈窕身影，好一派奢靡之风。
落嫣就这样一步一步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来。每一步都能在空旷的大殿上产生回响，一路滴下的血迹，炫丽在土地里开出银色的花朵，又很快化雾消失。
推开轩宇殿的大门，入眼的情景简直让她难以置信――
苍桀半倚在王座上，衣衫半敞，姿态慵懒，一边饮着酒，一边吃着敏姬喂来的葡萄，眼神中似有醉意，敏姬整个柔软的身躯倚在他怀里，芊芊玉手暧昧的抚着他的胸膛，媚眼如丝。
血水滴进嘴里，咸中带苦，而心里的痉挛，痛到她无法呼吸。
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告诉她眼前只是她的幻觉？
见到她出现，苍桀推开敏姬正坐起来，面无表情的俊颜却布满冷淡。
那眼神中哪还有以往的情谊。
“灵药仙子这是闹的哪一出？”被打扰兴致的敏姬明显不高兴起来，亲昵的挽住苍桀的胳膊，将头依靠在苍桀胸前，像是故意刺激她一般：“王上您看看，平时都是您把她宠坏了，瞧瞧她这无法无天的样，如今还是待罪之身，就这样闯了进来。她眼里愈发没有王上了！”
苍桀低头看了敏姬一眼，那温柔的眼眸以前似曾见过，现在扫向她的眼眸却骤然冰冷，语气带着厉声责备：“不是罚你面壁思过，想来是本王的命令不管用了是吗？你把自己弄成这样？莫非是让本王同情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那声声斥责就像针扎一样扎着落嫣千疮百孔的心。
何况现在，不应该是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吗？倒斥责她为何弄成这幅样子？
苦意蔓延心肺，落嫣凄冷笑道：“嫣儿只是来看看，王上这些时日忙的是什么？原来是美人在怀，酒肉奢靡！倒真应了薄情寡义的景！”
“放肆！”苍桀将手中酒杯往桌案上一放，酒水溅了出来。
本来怒气蓄势待发，不过对上她头破血流，依然倔强的样子，眸中似有什么东西柔软了下来。
他走下踏座，变出一块帕子，小心为她擦去额角的血：“也怪本王平时太纵着你，才让你这般不爱惜自己。”
落嫣冷然：“王上心中即已无我，又何必还要在意我的死活？”
他捏住她的手，十分用力的握着“本王是可以不在意，但你记住，你的命是本王的！没有本王的命令！你都得给本王惜着这条命！”
一贯的王者口吻命令着，她只觉得讽刺，又冷冷笑了一声:“除了这条命以外，大抵也没有什么可以让王上在意的吧？我的命对你来说，真那么重要？”
他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这种冷冷的眼神逼视着他，那样冰冷的眼神，莫名让他感到有些惊悸。他松开了她，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一股暖暖的气流停在她的眉心，额上的伤势复原，血迹也随之消失。
落嫣原本应该生气，可是此刻他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又让她有些怔仲，现在的他，究竟是真是假？他究竟有多少副面孔？
一方面对她冷漠无情，一方面又舍不得看她受伤。告诉她，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她似乎，永远看不透他的内心。
被冷落一旁的敏姬再也沉不住气了。随即也下了塌座，挽住苍桀的手臂撒起娇来：“王上可是答应敏姬，今日要陪敏姬畅饮，怎么嫣儿妹妹一来，就全忘了自己的承诺？”
然后挑衅的看向落嫣：“嫣儿妹妹今日这般闹腾！倒真是有损王上颜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似的？”
落嫣冷看了她一眼：“妹妹？小仙身份卑微，可不敢高攀了公主殿下。”
“你！”敏姬气得瞪眼。
落嫣才不想理会她，询问的眼神望向苍桀：“我想听王上亲口告诉我，适才我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幻觉，还是真相？”
仅是一瞬间，苍桀掩尽了所有的温柔，搂住敏姬的腰身，当着落嫣的面与她眉目传情:“既然你都看到了，还要本王解释一遍不成？”
落嫣险些站不稳脚步，她强行稳住自己的心神，倔强的抬起头来：“若真如此，刚才，又为何…”
“刚才？”苍桀打断她，一声冷笑：“不过是本王怜悯你罢了！你真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让本王原谅你吗？”
“怜悯~”落嫣觉得这两字何时变得这般锋利，竟将她刺得有些痛了。
苍桀有意避开她的眼神。冲门外的仙兵喊道：“来人！将灵药仙子押回去，严加看管！”
“不要碰我！”落嫣退后几步，躲开仙兵伸过来的手，眼神再次逼向苍桀：“告诉我……真的忘了吗？忘了对我说的话？忘了之前的许诺？”
她指向敏姬:“你真的不要我了，你要娶她是吗？”她未可见，敏姬眼底浮起的一抹得意，
“不要胡闹！”苍桀厉声斥责。
“我胡闹？”明明是他背信弃义，现在却责备她胡闹。
落嫣真的想笑，事实上她也确实笑出声，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若不醒悟，真是连最后一丝尊严也没有：“好……王上不用告知，嫣儿已有自知之明，从现在起！我不会来打搅王上！更加不会再来打搅你们。”她闭了闭眼。心却似被刀刃一片一片割裂，全身经脉开始痉挛疼痛。
转身之间，她承受不住这股痛苦，狠狠揪住胸口，只觉空气稀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自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也是唯一最亲近的人；
她自以为，他是真心待她好的，真心想要娶她为妻；
她同样自以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可他待她是不一样的，起码与别人不一样，她认为可以改变他，与他有一个好的归宿。
她甚至，伤害了泽尧，拒绝了泽尧，毫不顾忌跟他回来，想过平安渡过雷劫，披上他给她制的那件嫁衣。光彩照人的成为他的新娘。
她总以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却原来，都错了，那些都只是她的自以为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经不住任何考验，脆弱得像一层薄膜，一击即破。
委屈的泪终于控制不住流了出来，伴随着她走动的脚步落在地上，叮――叮！清脆作响，沿路滚滑着，脚步踩了上去，发出“咔嚓”破碎的声响。
落嫣微微一惊，抬起手臂，正好一滴落在手心，晶莹剔透，冰凉刺骨，像一颗颗完整的珍珠，令她有些吃惊。
这是……最后一味药引！亦谓之情泪。她觉得有些讽刺，寻找了这么久，居然，在她身上。
曾经那么努力为他炼制操控千军万马的药，助他不费一兵一卒，便能问鼎三界，如今此药将成，他却不再珍惜。既然他不稀罕，她又何必，要成全他？
落嫣微一用力，捏碎了这味药引，散落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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