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重回仙族

　　瞬息之间，他们来到仙族境内，落地在仙都王宫。昔日繁华的宫殿，早已变成一片废墟。
残垣断壁，虽散去硝烟的味道，但空气中仍弥漫着尸体腐臭的气味，听到脚步声，啃食尸体的乌鸦挥动着翅膀，嘎嘎漫天飞起。
这里的一砖一瓦，曾经她如此熟悉，然今，却辨别不出曾经的模样。
她踩着这片故土的碎片，每走一步，步子都像灌了铅似的，无比沉重。
水钰紧张的跟在她身后，眼见她跌倒伸手扶住她一条胳膊：“回去吧…这里都成这般模样，有什么好看？”
落嫣固执摇了摇头，挥开水钰的搀扶，继续往前走，  她一定要寻到蛛丝马迹，证明他还活着。她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暗处，一道黑影悬浮于半空，披着黑色斗篷，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将自己隐在不易察觉的角落，目锁着她廋小的身影，一双明亮的瞳眸在暗夜里闪烁着，微微勾起一抹邪笑。
站了一会儿，他斗篷一掩，人也消失在暗夜之中。她盲无目的的往前走，走到了诛仙台上，这里，还如曾经的模样，却多了几分萧条凄冷之感，这里，是苍桀被泽尧刺死的地方。
诛仙台有四道轮回道口，人、鬼、魔、畜。落嫣不由自主，朝着轮回道口走去。
“你想做什么？”水钰叫住她。
落嫣回身对他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想不开。
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可能，掉进这轮回道中。若没有入轮回，证明他的灵魂，尚存于世间，我还有机会找到他。”
风吹着她的长发飘舞，她站在轮回道边缘，观着现世镜，现世镜能看到这世间任何一个角落，她找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也没有找到他的任何下落，她失望的垂下眼睑：“水钰，再陪我去个地方。”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留下斑驳的光影，大街上的灯火逐渐亮起，不分白昼黑夜，这里的街市，永远不会打烊。夜市里繁华热闹，还如以前一样。
以前，她总嫌弃每日面对同样的景同样的人，很是无趣，如今，重回故土，旧物犹在，有些人却已不在，无形之中，这片曾经熟悉的土地，已经起了诸多变化。
自那场战争之后，仙族虽归于神族管辖，只不过一切规章制度，还按原来的模样，未予废改。
仙族的子民们依旧扮演着凡夫俗子，做着各种营生买卖，打发漫长的仙人岁月。
只不过，如今仙王不在位，泽尧一直未下放神官管理，族人无人管束，少不得乱了章法。
二人正缓步走在夜市上，一位大婶追着一个年轻的小伙跑来，边跑边喊：“抓住他！住住他！”小伙手中甩着一个荷包，嚣张的说：“来追我呀！来追我呀！追不到我了吧！”
仙族人似乎习以为常，这样的闹剧，每日都会上演，他们已经看得太多了，没有人去理睬，每个人，都自顾自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前方，又有两个人激烈争吵，原因是小贩缺斤少两，挎着篮子的大娘与他理论起来，论着论着便演变成激烈争吵。
再前方，一名屠户操着刀子追着妻子奔出家门，顽皮的小孩抢走了老爷爷卖的冰糖葫芦，回头冲老人扮起鬼脸，华贵的公子一脚踢翻市集的摊位，粗俗的唾了口唾沫…一群人吵吵嚷嚷打了起来，各种菜叶鸡蛋漫天飞舞。
水钰护着落嫣，从人群中穿过，身上难免落了些菜叶鸡蛋，狼狈至极。
蛋液还黏在水钰衣袖上，一向爱干净的水钰脸色一黑，忍不住暴起，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声音传出很远，穿透力极强，所有人都顿下手上的动作，纳闷的看向他们这边，有人认出落嫣来。
大喊着：“是她！那个仙族的叛徒！”
“她还有脸回来？”
“要不是她！我们的王不会死！仙族不会变成这样！”
“都是她！都是因为她！所有的祸端，都是她引来的！”
“这个祸水！她还敢回来！”
“卖主求荣的女人，我呸！真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听说那泽尧帝君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为了护她连四大真神都贬下界去了！”
“祸水就是祸水！到哪里都是个祸害！”
“你还回来做什么？嫌害我们害得不够，嫌毁仙族毁得不够彻底！还想回来再毁一次不成？”
……
一时间，骂声四起，各种难听的语言不堪入耳，菜叶像雨点般落在她身上，接着，鸡蛋也纷纷砸向了她：“打死她！打死这个卖主求荣，忘恩负义的女人！”
“打死这个害得我们妻离子散的女人！”蛋黄和蛋清溅满了她的脸和衣服。
落嫣呆呆站着，不闪不避。
后来，鸡蛋菜叶换成了石子，一一砸在落嫣身上，她额角被砸出了血，依旧默不作声站着，承接四面八方而来的唾骂和愤恨。
水钰挡在她面前。
落嫣平静的说：“水钰，你让开。”
“恩人！”水钰回头看她一眼，难掩心疼。落嫣嘴角牵扯出一丝微笑，任由咸腥的蛋液混合血水流进她嘴里：“这是我欠他们的，也许让他们发泄完，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她是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水钰唇角蠕动了一下，想说出劝解她的话，却又发现说什么也劝不了她，他默然退开，那些族人充斥着恨意，手上但凡有什么东西都朝她扔来，劈天盖地痛骂。
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平静的忍受。
“帝君！”正准备跨进寰宇殿的泽尧，见红浮急匆匆而来，停下脚步。
红浮一向心思沉稳，这会儿突然一幅慌张的模样，一定是出了什么急事。
他沉声问道:“何事惊慌？”
“落嫣仙子……不见了！”
“不是命你们寸步不离跟着她，怎会不见？”
红浮惭愧道:“适才来了个人，说是帝君的知交，将我二人支开，带走了落嫣仙子，待我们发现时，现场只留下落嫣仙子的一具傀儡。绿影已经先去找了，我特来通禀一声君上…君上！”
话音未落，泽尧已展开身后的巨翅飞了出去…
那些人骂得乏了，打得乏了，渐渐离去。她像被扔在风中的破碎娃娃，没有一点生气。
落嫣依旧立在原地，黏稠的液体顺着发丝流了下来，洁白的衣裙脏污不堪。
水钰走过来，捡去她身上的残叶碎壳，抚平她额上的伤口，隐忍着胸口那一点点蔓延的酸胀。
“我想回王宫看看。”她面无表情说
“够了！”水钰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对她说话大声了起来：“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你为何不肯放过自己！”
落嫣仰起一张惨白的脸，忽然笑了起来：“水钰，你看到了，他们刚才原谅我了，他们停下了，他们不再怪我了…”
是，那些人最后是停下了对她的攻击，可那不是因为原谅她，而是觉得她傻，傻到被别人施虐痛骂也不闪不避，没有人愿意，去与一个傻子较劲！最后他们觉得无趣，才走开了！
水钰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她的行为撕扯得七零八碎，他后悔带她回到这里，后悔没有带她走的远远的！
水钰扣住她的手腕:“走！我带你离开！”
落嫣没有移动，看着一个方向：“王宫在那里，我的家在那里。可是，这一切被我毁掉了，只因我救起一个不该救的人，引来了这场灾难，他们恨我，怨我，都是应当。我活该！是我活该！”
水钰看着她这模样，扶着她的肩膀说：“你听着，过了今日，你必须振作起来，我要从前的恩人回来，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你听好了，那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将所有的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听清楚了吗？”
落嫣木纳的看他：“我能忘掉吗？”
“你可以忘记，一定可以忘记。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能忘记仇恨的地方，你一定可以真正快乐起来。”
说着，水钰拉着她要走，刚刚迈起步子，一道金影从天而降，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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