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失恋？还没恋呢！

　　“呵…”小雨下意识地呼了一口气，半空中的手重重坠落下来，来往的车辆将她与对面的画面隔绝。

　　她感觉自己像个肥皂泡，脑袋里期待的美梦“啪嗒”一声炸裂，全身的气力也瞬间抽空泄掉。

　　那个女生是谁？是她给程放打的电话吧？他们这样子是男女朋友吧？可为什么程放刚刚对台下说那番话？原来那些话不是说给她的吗？还是，其实从头到尾程放指的都是那个女生？

　　可是，那他为什么要叫她一起来这里？

　　小雨的脑袋一片混乱，一瞬间有种被耍的感觉，却又怎么也不相信程放是这样的人，她已经无法针对在现在的情况做出逻辑推断。

　　半晌，小雨面无表情，轻声自嘲。

　　“果然…”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还好…”还好刚刚没有丢人地问出口。

　　一切都是误会，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出来的笑话。她想。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刺激，又是20分钟，20分钟前她还觉得自己获得了喜欢的人的回应，20分钟后她就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失恋了，离奇如是。

　　一阵风吹过，小雨下意识地抬手紧了紧衣领，好冷。她想回家，钻回被窝，闷头睡一觉，然后把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当做一场荒诞的梦，醒来就全部忘掉。

　　她像逃离事故现场一般随便择了个方向，沿着马路一直走，好像一直走下去，就能把刚刚那一连串的画面抛诸脑后。

　　然而，她真的失恋了吗？不，她还没有开始恋爱吧。

　　多么可笑，这种失望落寞的感觉才是她所熟悉的，被表白、暗恋成功的喜悦错觉反而是她陌生且惧怕的。没来北京见程放前，她已无数遍在心里温习这种失落，按吸引力法则来讲，现在的这个结果并不奇怪，可当现实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小雨却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低估了这种心理的冲击力，让她觉得胸口隐痛，大脑晕眩。

　　“滴——答——滴——答”

　　不知走了多远，天空突然下起雨来。

　　雨不大，甚至看不到丝丝密密的细线，滴在小雨的额头、鼻尖和手背上。她停住脚步，抬头看天。

　　“赛高…”

　　小雨默念出声，不自觉地苦笑出来，心想她这是受到偶像剧女主角的待遇了吗？失了恋，饿着肚子，发着烧，现在还下雨？真是要把可怜卖惨烘托到极致呢。

　　不过，矫情一把又何妨呢？

　　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从书本之外中感受失恋的况味。

　　于是闭眼感受这雨，它们大颗大颗地从几万米的高空落下来，仿佛一点一滴沥在小雨的心上，让她既寒冷又亲切。她想起自己的名字，出生时就因为下了一夜的雨才被赋予“宿雨”这个名号，看来她生命中的很多重要时刻都有雨来见证呢。

　　这样自嘲地想着，不知过了多久。

　　“有这么好看吗？”

　　突然，小雨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那人伏在小雨身后，学着她仰头的角度朝天空看了半天，似乎并没看出什么好看之处，于是开口问道。

　　小雨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不料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却被那人一把扶住。

　　有那么0.01秒，小雨多么希望是程放，可是一抬头——

　　“怎么是你？”

　　没错，是季枫。

　　“不然，你希望是谁？”

　　季枫见小雨语气里带着失望，心中有点恼，脸上却不动声色，一脸戏谑地说道。

　　小雨避开不答，转移话题。

　　“你怎么出来了，演出结束了？”雨突然下大了起来，她一边问一边向街边最近的橱窗边慌忙躲雨，季枫在后面跟上，随口答了声“嗯”。

　　挡雨板不过一米见方，两人挤在底下稍显拥挤，尽管紧挨着仍不能完全挡住雨。尤其是小雨这边，被风一吹，雨丝纷纷倾斜着往她这边落，本来她刚刚就已被浇得半湿，这样下去，估计半边身子很快就会湿透。她不自觉地抱了抱自己，拿手摩挲着胳膊，呆呆地望着被大雨模糊了的街景，只希望这雨赶快停，她现在好想回家。

　　季枫低头看了小雨一眼，她就那么不言不语地站在他旁边，任由吹过来的冷雨浇在身上，也不再躲。季枫轻哼一声，忽然神情冷峻地一把将她拽到他那边，和她调换了位置，又把演出时穿的斗篷脱下来，丢到小雨的头上，身上只剩下那件白衬衫。

　　小雨把斗篷从头上慢慢拉下来，漏出眼睛，扭头看向季枫。

　　“那个…我不用…”她看着季枫，眼神活脱脱一落水的小狗。

　　“给你穿你就穿。”见小雨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季枫更气了，冷笑道：

　　“你还知道躲雨啊？我看你刚刚淋得很开心嘛，干嘛还躲？”闷闷地语气中略带鄙夷，其实他也不太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气。

　　小雨也不回，顾自低头。季枫于是想起刚刚在酒吧的事。

　　直到他唱完最后一首歌，小雨一直没再回来酒吧现场，等到他和乐队回到后台收拾东西准备走时，却听幻日的主唱跟一旁的兄弟八卦，说他刚刚见程放出去见了一美女，两人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没跟他打。旁边的人有的起哄，有的悻悻地搭茬。

　　“颜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我看他还带了个妹子来的，就这么把人丢一边了，小可怜儿哦！”一人打趣道。

　　季枫听罢，想起来什么一样，起身将吉他交给贝贝，便夺门而出，没想到在巷子里迎头碰上程放，只见他一脸凝重的样子，身后还有个女生，悄声悄息地紧跟在后面。

　　季枫远远地看见，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凶狠，临近时，他故意放慢脚步，然而却看也没看程放一眼，径直走过他身边，转过巷口便飞奔起来。

　　他四下张望，直跑到正街，沿着马路搜寻小雨的身影。忽然，远远地，他隐约看见一人的背影颇像小雨，又跑近看了看，还真是她。

　　只见她晃晃荡荡，走走停停，失了魂一样，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顾自蹲在地上，来往的行人偶尔看见，纷纷绕开疾行。眼看就要下雨了，这家伙还这么慢慢悠悠的，季枫心想。他就这么跟着，离她七八米远的样子，想要看看她到底要去哪。

　　然而，直到雨下了起来，这家伙还是不管不顾地走，突然又停了下来，魔怔一般站在人行道上一动不动地抬头看天。季枫躲在一边避雨，见她像个傻瓜一样半天无反应，终于看不下去。

　　他走到他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也朝天空看，除了雨，根本没什么好看嘛，再这么下去她肯定要淋透，这才开口叫醒了她，没想到那家伙听闻是他竟一脸失望，而且脸色煞白，虚弱得快要晕倒的样子，于是他一把扶住她，随她去躲雨。

　　现在，这家伙就在身边，可还是一脸失魂落魄，雨淋到自己也不吱声，叫人看了就不爽。他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但看她的样子，最好还是快点带她回家。

　　正当季枫回想时，刚刚沉默半晌的小雨，突然开口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我没想淋雨的。”她诺诺地说。

　　“你不觉得，这雨下得很应景吗？”小雨自嘲，一手拉紧斗篷，一手伸出挡雨板遮盖的范围外，掬起五指，让雨滴落在掌心的洼池里。

　　尽管季枫的嘴巴一直很坏，她总被他气得要死，但不知为什么，这次，小雨却觉得他跟这雨一样，是在安慰她。

　　季枫扭头看了她半晌，眼光突然变得柔和，向后一靠，倚在橱窗上。十月的冷雨打在身上，致使他半边的衬衫已几近淋透，晚风一吹，好不清凉。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试图抵挡寒意，虽然平日里的他体质不差，仍旧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雨听闻，回过神来扭头看他。只见季枫轻捏了下鼻子，别过头去不看她，谁知突然又打了一个。

　　“噗——”小雨不禁轻笑出来，一瞬间觉得他很可爱。

　　“我们回家吧。”见这雨一时半会儿没有停的意思，她提议道。

　　“你OK吗？”季枫正了正身，回头看向她，关切地问道，他不确定小雨这副样子是否还能淋雨。

　　小雨见他这样，倒不免有些好笑，心想这人自己打着喷嚏，还问她O不OK，真是逞强，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心里又不免有些温暖。原来，他季枫也会关心人，小雨心想。

　　“用这个！”小雨脱下身上的斗篷，举到季枫眼前。

　　“一人一半吧！”她笑着说，眼睛弯得如新月，莹亮而清澈。

　　“这演出服很贵的！”

　　季枫俯身看着小雨，白了她一眼，见她仍旧举着，不为所动，于是走到小雨身旁，瞪着她一把将衣服扯过来，抖落了一下，便张手将斗篷撑在两人的头上，一人握住一角。

　　一时间，这块小小的幕布仿佛将他们与外部的世界隔绝，只剩下属于彼此的小小空间，两人比刚刚凑得更紧，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频率，相视看了对方一眼，似乎都有些尴尬。

　　“走吧。”季枫扭过头去，脸有些热。

　　“嗯。”小雨也突然脸红，刚要别过脸去，却被季枫抓起手腕，一起跑入雨中。

　　这是小雨来京后遇见的最大一场雨，如注如泼一般，将街道两旁的沟洼填满，丝丝冷意似乎昭示着秋天的到来。小雨尽管穿着短靴，仍旧走得吃力，被季枫一路拉着向前。

　　她侧脸向他看去，那张脸确如漫画里的少年一般，如勾如勒，真挚无邪，就那样目不转睛地坚定向前。

　　偶尔，季枫也转过头来看她，似乎享受在雨中奔跑的这份痛快一样，眼带笑意，唇齿分明，那颗虎牙也显得分外好看，小雨看着不免失神，恍惚中仿佛有对季枫的无限信任，可以任由被他这样一直抓着手腕，跑向世界的随便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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