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工作

坎蒂丝掏钱带着马丁去了最近的医馆，在路上，她又用自己先前的工钱买了些面包和面粉，装进袋子里。

        作为现在这个小毛头身边唯一的大人，她毫无疑问承担了照顾他的责任。

        这里位置偏僻，医馆条件并不好，但床位却意外的爆满，马丁只能睡在走廊的病床上，而坎蒂丝干脆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身旁。

        一日奔波，她已经很累了，但马丁的视线却一直盯着自己，把她的困意都盯跑了。

        马丁看起来并不打算休息，坎蒂丝也撑起身子，压低声音：

        “马丁，我觉得我们还是得谈一下关于你偷盗的问题。”

        为了这个小朋友的三观，坎蒂丝还是决定和他聊一聊人性的问题。

        “好吧，我先问，你为什么会想到偷盗？”

        “周围的穷孩子都是这么做的，他们说这可以省去很多钱。”

        坎蒂丝皱眉，何止是省钱啊。

        果然，穷是一种病症，如果这样的思想不断蔓延，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吗。

        马丁看着坎蒂丝，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孩子谈论这个问题了，在月光下，她轻轻地叹息。

        哪怕她是圣母玛利亚，也不能冠冕堂皇的严令禁止这种行为，毕竟真有人靠此为生。

        坎蒂丝想着怎么和这个小孩子解释，马丁却突然开口：

        “对不起。”

        “嗯？”

        坎蒂丝尽量用温柔的语气安抚他：“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对吗？”

        他点点头。

        “生活有时候的确逼着人们去做一些违背意志的事。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不能寻找更理智的办法，不是吗？”

        坎蒂丝继续说：“如果你需要一件东西，首先想的不应该是偷盗，而是用正当的手段去获取，比如交易。”

        “交易？”

        小马丁似乎没听到过这个词，有些纳闷。

        “对，交易。或者说，付出和回报。”

        “你可以付出时间，比如打工，来获得金钱，或你想要的物品。”

        “但是如果你付诸了盗窃的行为，那么换来的……只能是一顿打咯。”

        她自诩讲的还算通俗易懂，但小马丁似乎还一知半解。

        “所以，我应该去打工，对吗？”

        “嗯……大概是这个意思，反正绝对绝对不要再去偷东西了，好吗？”

        “好。”

        坎蒂丝觉得自己也算是让一个孩子回归正途了吧！想想还挺开心的。

        “好吧，现在，闭眼睡觉。”

        小马丁犹豫了一下：“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坎蒂丝眨了眨眼：“当然可以。”

        他面露欢喜：“晚安，姐姐。”

        她替小朋友掖了掖被子：

        “——晚安。”

        –

        月华如水，坎蒂丝走向了医馆门口，这里视野开阔，如果有人过来，她能第一时间发现。

        她就在这儿等圣约翰。

        在她到达医馆的路上就托镇子上的小商贩给圣约翰留了消息，他找来这里不过是时间问题。

        坎蒂丝总是习惯带着自己的绘画基础工具，她坐在台阶上，掏出布包里的纸笔。

        记忆好像与某一时刻重合，手中的笔有节奏的舞动着，在月光的笼罩下，一切似乎都慢下来。

        包括她的记忆。

        她放下笔，纸上赫然画着一个浅棕色瞳孔，金色头发的少年。

        这是她的弟弟。

        坎蒂丝又想起马丁，不觉轻笑，她都还没有听过自己的弟弟叫自己“姐姐”呢。

        “画得不错。”

        男人停在她的面前，坎蒂丝抬头，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承蒙夸奖。”

        圣约翰紧抿着唇:“马丁怎么样了。”

        “睡着了。”

        “布朗夫人呢，她还好吗？”

        坎蒂丝其实很好奇他们谈了什么，但这样问还是太唐突了。

        “还好。下个月会有医生来到这里。”

        “她的病看起来并不能拖了。”

        “如果想根治，只能等那个医生来，再把她接到远方的郡县，这是唯一的办法。”

        坎蒂丝理解地点头：“真希望一切能顺利。”

        –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坎蒂丝和小马丁的联系没有中断，前不久，她还收到这个小朋友的来信，他不识字，看来是拜托别人代写的。

        信里讲述了他最近的生活，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布朗夫人的病也有了好转，而且他也在镇子上找到了工作，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

        坎蒂丝看着这封来信露出了笑意，提笔回信，信中表示对他的生活回归正轨的喜悦，并答应等有空了会再来看他。

        值得一提的是，黛安娜和玛丽不久也要离开沼泽山庄，回到英国南部一个时髦的大城市里做家庭教师，她们很快就要回归到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了。

        对此，简不止一次对坎蒂丝抱怨：

        “那些傲慢主人只会将她们当做卑微的下人，他们不正视黛和玛丽的才艺，这简直浪费了她们的美德！”

        “简，别那么激动，这是她们的工作嘛，”坎蒂丝无奈地蘸了蘸手边的颜料，“况且，你怎么会知道，难不成你当过家庭教师呀？”

        “我……算了。”

        简撇过头，似乎是想转移话题，她看向了坎蒂丝的画板:“”坎蒂丝，你在画什么呢？”

        “风景。”

        她疑惑：“画这个做什么啊？”

        坎蒂丝来了兴趣：“我上次去东郡采购，买菜时我的布袋掉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简摇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有位先生看见了我掉出来的画，他询问这出自谁手，我回答后，他便支付大量报酬请我为他画一副风景画。”

        “真是奇怪的先生。”

        “我也觉得，不过管他呢，有钱不拿，我又不是大傻瓜！”

        看着简紧皱的眉头，坎蒂丝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简，你不懂，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

        距离两姐妹离开只剩一天了，这个庄园的气氛都变得有些死气沉沉。

        坎蒂丝撑着头坐在圣约翰旁边，手中拿笔却不知道写什么。

        “是什么让你这么心不在焉？”

        身旁突然出现的声音下了坎蒂丝一跳，她回神。

        “圣约翰，你的妹妹们明天就要离开了，你难道一点也不难过吗？”

        他冷酷地扭过头：“恐怕你还没有习以为常。”

        对哦，圣约翰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过的，而她和简却还是第一次经历与两姐妹的分离。

        坎蒂丝百无聊赖地趴了下去，心好累。

        敲门声响起，简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有些犹豫，反倒是圣约翰先开口，抬头问道:

        “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是的。我想知道，你可听说有什么工作可以让我去做？”

        “三个星期前，我就给你找到了一个工作，或者不如说想出了一个工作，但我看你在这儿既有用处，也很愉快——我觉得不该打破你们的欢乐气氛，”

        “所以我准备等她们离开沼泽山庄再说，因为那时你也不得不离开了。”

        “她们明天就要走了，是吗？”

        “是的，她们一走，我就要回到莫尔顿的住宅了，这栋老房子就要锁上了。”

        等等，坎蒂丝的脸色变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于是，在一旁默默降低存在感的坎蒂丝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么，简和我，需要离开这里，是吧？”

        “简，我在莫尔顿为你找好了住宅，你可以选择去那儿住，”他又看向坎蒂丝，“至于你，坎蒂丝，如果不介意，你就搬去我的牧师住宅。”

        他好像不是在询问自己，而是通知她一个再理所应当不过的消息。

        “啊？”

        啥，搬到圣约翰家里去？这不太好吧！不仅这几个月在他家免费吃住，现在还要继续叨扰人家，她都快觉得自己是个寄生虫了！

        “那个，我觉得威尔逊夫人应该也快回来了，她前几天还写信说一切都快办完了，要不，我还是在这儿找个旅馆住下吧！”

        他抬眼：“需要我提醒你吗？威尔逊夫人就算现在立马动身，也需要两个月的车程。”

        “……”

        先生，你怎么连威尔逊夫人的行程都知道？！

        “那么，我和简住一起吧，”她真诚地看向简，“简，你应该不会介意……”

        圣约翰打断她：“很抱歉，简，我并没有条件给你安排一个两人间。”

        坎蒂丝：“……”

        简在旁边却莫名其妙的面露笑意，她看了看坎蒂丝，又看了看圣约翰，一脸了然。

        坎蒂丝：“……？”

        简：“好吧，里弗斯先生，你想出的是什么工作？”

        他不作声了好一会儿，似乎不愿说下去，最后，在简的不安中，他缓缓开口：“你不必急于打听，坦率来说，我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薪酬高的工作。”

        “我帮助你，就像瞎子帮跛子那样。”

        坎蒂丝觉得他这个形容还挺有意思的。

        “我明白，而且我并不在意这些，先生，请继续说吧。”

        ……

        就着职位这个问题，圣约翰好像有着滔滔不绝的话，关于贫穷的、性格的，甚至关于救世主本人——耶稣的。

        简听得倒是挺认真，坎蒂丝在一旁简直快要打起瞌睡，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们总算说到了重点。

        圣约翰：“现在我的父亲已经去世，凡事我可以自己做主了，我不会在莫尔顿呆很久，有可能在一年内离开这个地方，但只要我还在，我就要尽最大努力来改善这儿的状况。”

        他继续说：“两年前我刚来时，莫尔顿没有一所学校，穷人的孩子也毫无上进的希望。我设法为男孩儿们办了一所学校，现在我打算给女孩儿们也办一所，我已经为这所学校租下一座房子当校舍，还有和他相连的一座小屋，用来做女教师的宿舍，而女教师的年薪是三十磅。”

        三十磅对于一位教师来说，的确很少，但在这个时代，也足够一个女性的基本生活了。

        简意料之内地点头：“我很乐意接受这个工作。”

        “等等，”坎蒂丝举手，“我也可以去吗？我能教绘画。”

        总不能真的在里弗斯家混吃混喝吧！

        简听见这话赞同地说：“对呀，先生，你不是说有两个空缺吗？”

        “当然，坎蒂丝，这只是你愿意与否的问题。”

        坎蒂丝微笑:“好吧，那么，我也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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