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陈琼轻轻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叹了口气，“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黄雁把头倚在陈琼的肩膀上，心里充满凄凉地想：可不是苦命吗？原本一个人的相思是苦涩，没想到好不容易两情相悦了，更苦。可如今，分别是痛苦的，相守，还会更痛苦。
　　她决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为了她而被逼上了绝路。虽然他曾经说过，他如果想求财有多条门路。可这是他的事业啊，哪里只是求财那么简单？他热爱的事业如果没有了，男人最重视的人格尊严如果遭受践踏，那跟毁了他有什么区别？
　　她不可以再继续自私下去了，明天不管用什么方法，也一定要狠下心来。
　　第二天傍晚，黄雁如约而至。他到的时候，章鸿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开了。她倚在厨房门框边，想象着他第一次给他煮面吃的情景，那时候，她多么雀跃，心如小鹿乱撞。可如今，却已是截然不同的心境，她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晚餐了。
　　她努力收起满腔哀怨，轻轻地上前，从身后环抱住他粗壮的腰身，头倚在他宽宽的肩膀上。就这样让她静静的靠着吧，让她再次汲取属于他的温暖。
　　章鸿微微转过头来，轻声哄道：“乖啊，你先去坐会儿，很快就好了。”
　　黄雁不管他，固执地抱着他不松手。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勉强，任由他抱着，她随着他移动而移动。像一对绑在一起木偶。
　　“老师，你家里有没有酒？”黄雁忽然问。
　　“没有，你忘了，不是跟你说过，我门要经常用嗓子，不能喝酒，不能吸烟吗？我现在连辣的都不怎么吃了，已经差不多完全变成了你们南方人了。”
　　“哦，对哦！那我去泡茶吧。”她终于放开了她，泡茶去了。章鸿早就备好了水，她可以直接泡茶，她摆弄好功夫茶具，仔仔细细的淋杯烫壶，仿佛在参加一个庄严的仪式。这是她最后一次在这里泡茶了，她要牢牢记住他茶杯的花纹，茶的味道，水的温度。
　　她是后来才知道，他原本并不喝茶，是因为知道她爱喝，才置办了这套茶具，学习烹茶，学习喝浓茶，只为了跟她有更多相同爱好和话题，因为她，他也才慢慢的爱上了喝茶。
　　她端起一杯茶，送到厨房里去，双手奉上：“老师，请喝一杯茶。”章鸿看了她一眼，“这么隆重！”他举起双手让她看看，“我手脏。”
　　黄雁只好放下一只手，单手将茶杯端到他嘴边，像他第一次端茶到厨房给她喝的时候那样，慢慢喂他喝下了茶。她想了想，又垫起脚跟，送上自己的红唇，在他唇边再啄了一下。他这才满意地笑了。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问她：“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家的情况？”
　　“我家的情况？大多数你已经看见了。除了那天见到的，我奶奶也还在，我爸两兄弟，两姐妹。”
　　“说说你家的就好。”
　　“嗯。我爸是个基层机关的小领导，我妈只是普通的家庭主妇。我父母感情很好。听说我妈生下我的时候大出血，几乎丧命，后来养了好几年才恢复了过来。我家的传统宗族观念较强，因为我是女孩，后来我妈身体养好了，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弟弟，今年才10岁。”
　　“哦，那你能不能确切的告诉我？他们反对我的理由？”
　　“嗯，他们可能是护犊情深吧。因为你是外地人，他们怕我上当受骗，再加上我现在还是学生，他们觉得是你会了我，蛊惑我。”
　　“我会吗？我是什么的人你没有看出来吗？”章鸿情绪开始波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只是我现在力量太小了。”她拨动着碗里的饭菜，毫无食欲，“我想站你这边，但力量太小了。”
　　章鸿也停下了筷子，“我找几位老师讨论过，他也都觉得，只要你爱我的心是够坚定的，你父母最终肯定也会同意的。”
　　黄雁凄然一笑：“那就是我不够爱你了？”
　　章鸿点点头：“我认为，你爱你父母比爱我多，你只是单纯地在替他们考虑，才会总想着推开我。”
　　黄雁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猛然抬起头来，张嘴想辩驳，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能这样想，其实也很好。
　　她沉默了一阵，问：“我听说周校长找你谈话？”
　　他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听其他同学说的。你就说有没有就好了。”
　　“有。”
　　“他找你谈什么了？是不是跟我们有关系？”
　　“不止我去了，旁边的陈老师也去了。周校长只是让我们要注意影响，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哦！”
　　“这个你根本就不用担心，我早就说过了，这没有问题的。”
　　“嗯。”
　　她安静地继续吃完了饭，帮忙收拾好碗筷。她一直在想，该如何开口跟他告别。
　　思来想去，趁他还不明白真相，还是快刀斩乱麻吧，长痛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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