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当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黄雁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章鸿坐在对面泡起了茶。
　　他如今泡茶的手艺已经相当娴熟了，“高冲低筛，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不但技术了得，连手法的名字都知道了。
　　她贪婪地看着他那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曾经那样温柔地抚摸过她的脸，曾经那样喜欢握着她的小手，在琴键上共同奏出美妙的旋律，这双手，为她煮饭，为她泡茶，为她做一切她喜欢的事情。今后，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她又抬起眼睛细细看他的眉眼，这张她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的脸，这个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的表面刚硬实则柔软的北方汉子，今后，她怕是再没有资格拥有了吧？
　　只怕过了今晚，他就要恨死她了吧？那也是她活该！
　　他端起一杯放到正发呆的她面前，说：“来，喝一杯，这是你喜欢的凤凰单枞。”
　　她赶紧回过神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原来甘香浓郁的味道，如今竟变得苦涩无比。她苦笑，这茶的滋味原来竟然也会随着心情而变化！她吸了一口气，希望杯中热茶能给她开口的力量。
　　“老师，我……”她喝完了茶，放下杯子，终于还是抬起眼睛来看着他，开口说话，“我，对不起，我……”她看见章鸿渐渐凝固的笑容，又开始结巴了起来。
　　“你？对不起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不能再犹豫了，话已出口，就该一鼓作气，她又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我要辜负你了，我实在反抗不了我父母，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放弃我了，你争也不为我争一下？当真说放就放了？”他死死地盯着她，眼里的怒气和痛楚也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想被烙铁烙到一样，快速地站了起来，“是的，是的，我不能再爱你了，我们还是就这样了吧。”再待下去她就心软了，就会犹豫了。她只想在自己后悔之前快速地逃离。
　　他偏不让她如愿，伸手用力地钳住她的手臂。“这样是哪样？你把话说清楚。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的心都是不痛的吗？你怎么就那么潇洒呢？能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的吗？啊？”他几乎是咆哮了起来，“你既然招惹了我，就该负责任，哪能就怎么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了？”
　　她的心已痛得麻木，但仍昂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知道眼泪根本只会耽误事。这样也好，既然她已无法回头，激怒他，反而能让他放下她。
　　“对的，对的，我已经不爱你了，你放了我吧，好好地去教你的书。我感谢你这一段时间以来让我白吃白喝，我觉得这种生活不适合我了。你放了我，好不好？”
　　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知道自己越说越离谱了，但反倒镇定下来了。
　　“黄雁，你肯定是说的气话，对不对？我刚才太激动了，我……”
　　她伸出另一只手放在他抓住她手臂的手上，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恢复了平静：“章鸿老师，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没有办法，我爸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这个人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现在可能是热度已经退了。你刚才不也说了吗？觉得我爱我父母胜过爱你，你们分析得一点都不会错。”
　　“老师，都怪我不懂事，招惹了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们今生无缘！”她轻轻拉开了他抓着她的那只手，他似乎忘了了反抗，只是定定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
　　她转身，伸手去拉门，就听到他在后面传来了几近冰冻的声音：“你可要想清楚了，走出这扇门，你就不能再回来了。”
　　她站了一会儿，不敢回头，她不能回头，不能让他看到她早已潸然而下的泪水。
　　她咬了咬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了。”狠狠心，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大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黄雁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那碎了一地的，又岂止是一套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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