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合作愉快

楚为民幼年曾寄居道观，虽说后来读书进学做了官，但一直保持着从前的习惯。

        每日天不亮楚为民便起身做早课，事毕还要在院中打上半个时辰的太极强身健体。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的时候，楚朝颜还在裹着被子酣然甜睡。

        被子忽然窸窸窣窣一阵蠕动，缓缓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脑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睡意朦胧地四下张望。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朝颜的小脸上，似是猛然间想起什么，忽然“噌”地一下窜过去，使劲儿拱着朝颜的脸。

        朝颜被毛乎乎的脑袋扫了一脸，来不及睁眼就慌不迭地伸手去推。

        睁眼一看，原来是昨夜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被推得咕噜噜跌下床，又是气愤又是委屈，赌气般趴在地上恨恨地瞪着朝颜。

        朝颜一阵心虚，连忙跑下床抱起小狐狸，又是摸头又是抚背。

        “哎哟哟，姐姐不是故意的，摔疼了没有，姐姐抱抱，姐姐哄哄，不生气不生气！”

        小狐狸一脸嫌弃地嗷呜一声，“谁要你哄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男子汉！”

        朝颜“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你当然不是小孩子啦，你是小狐狸嘛！哈哈哈！”

        小狐狸气急败坏的亮出尖尖的爪子，伸过去就要挠朝颜。

        可刚一挨到朝颜的皮肤，小狐狸却“嗷呜”一声缩回被灼得焦黑爪子，疼得满地打滚。

        正在院里打着拳的楚为民听到动静隔着门高声问：“朝颜？里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踩了小狐狸的爪子，爹爹接着打拳吧，不用管我。”

        朝颜一把抓住小狐狸的后颈将它提到怀中，没好气地说：“你老实点吧，要是被爹爹看到你野性难驯的样子，一定会把你扔出去的。”

        小狐狸被抓着后颈不能动弹，气哼哼地说：“扔就扔，谁想呆在这里了！”

        “谁说想见自己娘亲了？”朝颜点着小狐狸的脑袋，“谁呀？谁呀？你说！”

        小狐狸一下子没了脾气，低头耷脑地说：“是我是我行了吧！”

        “那你还不乖一点！”朝颜将小狐狸放在榻上，转身打开衣箱，在里头翻出一个粗布包袱。

        朝颜将包袱摊在床上，包袱里正是昨晚李大山送来的那张白狐皮。

        “你娘亲对你不舍得很，附了一丝精气在狐皮上不愿往生……”

        小狐狸怔怔地看了半晌，慢慢靠过去，趴在狐皮上蜷缩成一团。

        朝颜安安静静坐在圆杌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

        爹爹说娘亲生她的时候凶险得很，差点就一尸两命，多亏了仙人保佑她才得以降生。

        她生来又与旁的孩子不同，为了护她周全，爹爹独自一人带着她远离繁华隐居乡野做一个风水先生。

        小时候，每每看到村里的孩子都有娘亲，她总是在心里默默地羡慕。

        她也想被娘亲轻轻搂在怀中，想听娘亲软软唤一声“朝颜”，想调皮的时候有娘亲训斥，更想拽着娘亲的衣袖撒娇耍赖。

        可她从来也没有跟爹爹提起过，一次也没有。

        朝颜吸吸鼻子，又甩甩脑袋，故作轻松地走过去。

        “喂！你别只顾着伤心了，你娘亲若是再不去投胎转世，可就要魂飞魄散了。”

        小狐狸泪眼婆娑地抬头，抽抽噎噎问：“那怎么办？”

        “你娘是放心不下你，若她知道你离了她也能过得很好，自然就会放心去投胎了。”

        “真……真的？你不诓骗我？”

        朝颜翻个白眼，“我诓骗你做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小狐狸讪讪地咕哝：“那倒也是……”

        朝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怀好意地抓过小狐狸，“喂，我说……”

        “我不叫喂，我娘亲给我取了名字的，叫狐八。”

        “好好好，狐八就狐八！我说狐八，你看看啊，你如今孤身一狐，无依无靠，人间又如此险恶，你要是不找个厉害的靠山，万一哪天碰上了法力高强的妖怪或是道士，你可就狐命不保了！”

        狐八觉得朝颜说得很是有道理，不禁跟着连连点头。

        “你也看到过我的本事，我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全是因为我爹爹道行高深的缘故，我自小深得他的真传，你若跟着我，绝对保你狐生无虞。”

        看着楚朝颜意味不明的笑脸，狐八一脸的狐疑。

        可低头看见自己焦黑的右爪，瞬间又觉得这不失为是一条好出路。

        “你放心，跟着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狐八半信半疑地看看朝颜，又四下环顾一圈。

        年久失修的房子，破破烂烂的几样旧家具，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被褥，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面前这个穿着不合身衣裳的小女娃脸上。

        朝颜一阵尴尬，“你看问题属实肤浅，不要只看当下，要眼光长远些，放眼将来，美好的生活由我们一起来创造！”

        “我们？我们怎么创造？……”

        “嘿嘿嘿嘿……这个这个，你也知道我捉妖的本事有多厉害，可村里少有遇上山精野怪的，爹爹只能靠着给人写写书信看看风水度日，所以我们的日子才过得紧巴巴的。”

        朝颜凑过去涎皮涎脸地接着说：“假如，我是说假如，村里要是时不时地有什么妖怪啊小鬼啊捣捣乱，时不时地有人需要捉妖，那咱们时不时地就有生意上门，美好的生活不就这么来了！”

        “你倒是想得美！你说有妖怪就有的吗！”

        朝颜捧起狐八的小脸，深情地凝视着它，“你不就是个小妖怪吗！”

        狐八瞠目结舌，“你！你！你你你！”

        “我什么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说着翻身跳下榻，又将狐皮重新包好，“我呢现在就让爹爹去寻一个风水宝地替你葬了你娘亲，你呢以后就安安心心跟着我，咱们一起携手共创美好的未来！”

        “我……”

        “你什么你！快走吧！”

        狐八耷拉着脑袋，拖着一条大尾巴垂头丧气跟在朝颜的身后出了屋门。

        朝颜风风火火跑过去，拉着楚为民一本正经地说：“爹爹，朝颜刚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劝了半日，终是感化了这只狐妖，它决定以后追随爹爹一心向道。”

        狐八翻了个白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诚然，也是因为这狐妖很是深明大义的缘故，方才愿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悬崖勒马弃暗投明。”

        楚为民抚掌笑道：“你近来倒是长进了，一连用了这么多成语，竟都还很恰当。”

        “嘿嘿嘿，都是爹爹教导有方！”

        楚为民看着一脸讨好的朝颜，不禁失笑道：“你寻爹爹不光是为了拍马屁的吧，还有何事？”

        “爹爹果然英明！”朝颜冲狐八挤挤眼睛，抱起它凑到楚为民的面前接着说：“它如今虽已决定改过自新，但毕竟年幼，倘若没人在旁时时提点一二，将来难免误入歧途。爹爹向来宅心仁厚，想必是不愿见到此等事情发生的。”

        楚为民明知故问：“那朝颜说怎么办？”

        “嘿嘿嘿，自然是将它留下了，有爹爹这样英明神武的人言传身教，它日后必定会长成一只知书达理高风亮节的狐中龙凤。”

        楚为民忍俊不禁，点着朝颜的小脑袋直摇头。

        “爹爹，好爹爹，你就答应了吧！”

        “好好好，朝颜说留下便留下。”看着一脸期待的朝颜，楚为民笑欣然应和。

        朝颜眉开眼笑，又趁势拉着楚为民的衣袖不住摇晃：“爹爹爹爹，朝颜还想求爹爹一件事。”

        楚为民无可奈何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朝颜还想请爹爹替它寻一处风水宝地，好让它娘亲入土为安，也好早日投胎。”

        楚为民接过朝颜手里包着狐皮的包袱，又看看紧盯着包袱的小狐狸，一时也有点伤怀，“也好，爹爹明日去山里看看，点一处穴将它安葬了。”

        朝颜欢呼雀跃地谢过楚为民，附在狐八耳边得意的说：“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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