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环肥燕瘦

腊月初八，这一天大周家家户户都要祭祀祖先和神灵。

        感谢先祖和神灵的庇护，让大家又安然度过一年，不管这一年是不是平安顺遂，是不是幸福安康。

        还要祈求先祖和神灵，希望保佑大家来年获得大吉大利五谷丰登。

        总之，这一天，人们都会怀着感激与期待的心情除旧迎新。

        整个大周，大概只有楚朝颜家是个例外。

        一是因为楚为民自小无父无母，除了一个姓，连先祖是何方人士都不知晓。

        二是因为这一天不仅是楚朝颜的生日，也是楚娘子的忌日，更是他们父女二人共同的伤痛日。

        自朝颜记事起，每到她生日这一天，父亲总是尽力掩饰着哀伤，装作平和淡然的样子，生怕她也跟着一起难过。

        随意随着年岁渐渐增长，她便越来越不喜欢过生日。

        今年的腊八节，除了楚家，李家村还有很多人都没有心思过。

        因为，就在几日前，距李家村不过百里的赤水河畔，传闻有妖魔大举进犯，趁夜洗劫了一个村子。

        男女老少数百条人命，就连村里的牲畜都无一幸存。

        消息传到李家村的时候，众人无比震惊。

        虽然平时总说当今天下妖魔当道，但于普通百姓而言，总是闻者多见者少。

        与他们而言，妖魔当道也好，修仙避世也罢，不过都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遥远而又虚幻。

        直到此时，他们才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面对来自异族的威胁，第一次发现原来普通人真的如此渺小而又卑微。

        在这样时刻，也只有少不更事的孩子们，才会不去担心明天和死亡谁会先到，才会有心思天不亮便起来熬煮腊八粥。

        所以，腊八这天一早，李小花和李大丫不约而同地熬好了粥，又不约而同地一起送到楚家送。

        这两个女孩子今年一个十三，另一个十五。李小花从小面黄肌瘦，同样面黄肌肉的李大丫确日渐高大壮实。

        两个平日里关系尚好，但凡遇上和龙九沾边的事情，立马就变成了两只乌眼鸡，直接恨不得打一架分出个胜负才好。

        楚为民开门一见是二人来送粥，心中不免一声叹息，面上却不显露，忙客气地让进来招呼她们吃面。

        二人争先恐后挤进来，眼光四处乱飘寻找龙九的身影。

        朝颜唏哩呼噜吃着面条，嘴里含含糊糊道：“我师兄今日不知怎么竟睡到这个时候还没起。”

        楚为民笑道：“小九平日一向起得早，不会睡到这个时辰还不起，怕是一早出门去了。”

        李小花闻言放下碗筷，眼珠子一转，道：“龙大哥若是要出门总要告诉楚先生的，会不会是生病了所以起晚了，不如我去看看他。”

        说着起身便要往外走，却被李大丫一把拉住，险些一个趔趄。

        李大丫慌忙道：“你去看什么？你又不是大夫，还是我去吧！”

        “那你也不是大夫啊！你去干什么！”李小花扒拉着她的手

        “我爹会治跌打损伤，我常给他打下手的，龙大哥说不定是练功受了伤，我去当然可以了！”李大丫紧紧拽着她的衣袖。

        两个你来我往互相揪着不放，朝颜只看得头如斗大，放下筷子道：“两位姐姐，我爹爹也略懂一点医术的，还是让他去吧……”

        李小花和李大丫又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方不甘心地松开，各自让到一边去了。

        楚为民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步走到龙九住的厢房外头，叫了几声也没人应。

        朝颜也走过来，担心道：“自从上次中了那蛇妖的毒，师兄便总是精神不大好的样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楚为民闻言也开始担心起来，又使劲儿拍了几下房门。

        里面依然静悄悄无人应答，朝颜焦急地说：“爹爹，师兄不会真的出了事吧！”

        楚为民心里感觉也不大好，抬脚便去踹那房门。

        朝颜一头便扎进屋子，李大丫和李小花此时却又扭捏起来，站在外头搓着衣角不敢进去。

        楚为民见龙九在床上睡着一动不动，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抢到前头拉起他的手腕切脉。

        手刚触到龙九的皮肤，他的眼睛便霍然睁开，眼中尽是凶戾和戒备之色。

        楚为民心中一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龙九。

        不禁想起当日李大郎曾说他小小年纪城府颇深，很是不简单。

        龙九眼中的戒备一闪而过，待看清了来人是谁，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朝颜看他面色如常，心里也松了口气，道：“好你个大懒虫，躲在房中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却害我和爹爹担心了半日！”

        龙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笑道：“你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我何曾说过你，怎么我偶然起晚了你就要来找我的不是了！”

        朝颜见他笑嘻嘻地模样，更加确定了他无事，冲门外努努嘴道：“大丫姐和小花姐还在外头呢，上次我便问过你倾心于谁，你还不曾回答我！”

        龙九一听头皮发麻，“砰”的一声又倒回枕上，拉起被子捂着脸道：“就说我染了风寒，病得厉害，叫她们快些回去！”

        楚为民见状也忍不住笑了，携了朝颜的手一同出去。

        他忍着笑冲两个女孩儿道：“小九昨日染了风寒，我叫他再多睡会子。”

        两个女孩儿见楚为民特意告诉他，以为是龙九怕她们担心，欣喜不已，都羞红了脸，一起告辞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龙九还蒙头躺在榻上，也懒得起身。

        从忘仙镇回来后，因着身体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他有意无意间总是避开与朝颜独处。

        日日夜夜在房中勤加修行，每天彻夜运功，试便了各种方法，尽力想逼出体内的妖毒。

        虽然并没有什么成效，但近来修行却是大有长进。

        昨夜运功良久，他竟感觉自己隐隐有突破境界之兆。

        这让他的心里也有些担心，若是真的破境，必然惊动上苍，届时降下渡劫的天雷，只怕他便再也无法继续守在她的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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