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黄骑虎

老人说：“因为工厂就在古墓上方，我不想也能知道一些情况。墓主人的真实身份其实不重要，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清楚，总之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古墓，里面的陪葬品也早就被挖空了。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情况，我才敢说出把墓建在这里的话。”

        我点点头，确实，老人看上去不是那种冲动又任性的人，他现在没有子女，很难滋生倚老卖老的不良作风。老人继续说：“更重要的是，那个文官的名字叫黄骑虎，是个被分配到河北境内一个无恶不作的坏官。”

        黄骑虎我没听说过，清朝的坏官倒是知道不少。

        “他没有那么威风，只能做些小动作，私自增加赋税，让百姓的日子苦一些而已。就是这点小动作为他增加了不少恶劣的风评，大家都知道那个地方有一个作风差劲的官员，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说到这里，我倒有些怀疑了，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呢？他没有史册流传，就算作风很差，也估计只有当地的人民才知道他。死后大概就不会再流传什么消息了吧？”

        “我确实对这个人做过一些调查，从官方得到的消息只有他的名字，全国重名的人那么多，而且黄骑虎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名字，说不定还有很多叫黄骑龙、黄骑凤的，这给我的工作带来了很大难度。”

        “不过，说不定是天意，我得知黄骑虎这个人还真的是一个巧合。我是一个工厂的老技师，没点知识怎么能行？我有时候就喜欢和老前辈们聊点历史什么的。你想想，我们既然身在京城，聊到历史肯定少不了清朝的事儿。这说着说着就聊到京城里的大官了，说慈溪老佛爷身边有个太监，姓黄，没有小李子那么出名，在当时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黄太监平时的手脚就不干净，经常在宫里干点偷鸡摸狗的、不符合他身份的事儿。

        他家可一点也不穷，就是有个小毛病，看见自己喜欢的就往兜里塞。有一次北边的匈奴送给慈禧老佛爷一匹无价烈马，老佛爷特别喜欢，就给那匹马配了一副漂亮的鞍具。黄太监刚好外出公务回来，看到门口的那匹马，一眼就看中了华丽的马鞍。他以为这是哪个前来皇宫的人带来的，又见四周没人，想要偷偷把马鞍摘下来。谁成想这只烈马还真不是一般的烈，只要有人靠近，他立即大口从鼻子里喘气，左后腿往后一踢，把黄太监给踢飞了出去。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宫女看到。

        黄太监受了伤，向老佛爷请假回家休养。他本以为这次只是失利，心里对那副马鞍念念不忘，但他也正因如此才得知了马主人的身份，吓得他又得了心病。另一边的宫女恰逢同样身为宫女的姐姐受到老佛爷欺负，即将被行刑，而她早就对黄太监的平时作为有怨气，认为他不明是非，是个奸诈无比的小人。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也为了救出姐姐，她偷偷找到黄太监，拿这件事做要挟，让黄太监想办法帮姐姐免罪。”

        这件事的剧情效果堪比现在的宫斗剧，成为了老年人的茶余笑谈。不过，当时知情的人并不多，真实性也有待考察，老人却当了真，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偶然又从书里看到黄太监的名字，出于好奇，他回去把这个黄太监的身份查了个遍。这一查不要紧，被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黄太监的亲侄子居然就是那个葬在工厂下方的遗臭万年的黄骑虎！

        黄骑虎的叔叔是黄太监，有了这一层关系，黄骑虎能当上一个地方文官也是说得过去。另外，老人对黄骑虎的家世也产生了好奇，如果有一个叔叔在皇宫里当太监，那他的陪葬品真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吗？

        来到工厂后院，看到眼前的情景，我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只见后院的土层都被拆开，露出一片墓室的全貌，各种由土和墓砖组成的小房间出现在我眼前，就算是一个曾经坍塌过的小墓，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反而显得更加壮观。我连忙问道：“是你找人把这块地掀开的吗？”

        老人已经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干。”

        我看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八成真的不是他干的。那样岂不是更加令人费解，我感觉自己背后冒出一层冷汗，难道是有人在老人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对工厂动了手脚？会是谁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老人最近都住在工厂里，就算他一早就离开了，到现在也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对方是怎么做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件事的？

        我又问：“会不会是老太太？这里有保安，一般人是没有权利对工厂进行改造的吧？”

        “不可能。”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老太太她……昨天就去世了。”

        什么！！！

        我吃惊地后退了一步，很快就缓了过来。老太太去世本来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她本来就身患疾病，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相反的，我对工厂的情况更加好奇。出于礼貌，我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老太太她走的还好吧？”

        “不。”老人又摇头。“她是被人杀死的。昨天我从工厂回去之后，就发现家里全是血，她躺在卧室的衣柜里，屋子一点也不乱，还保持着她收拾房间的习惯，我也没有看到凶器。警察已经把遗体带走了，正在对这件事进行调查。”

        又是警察。我头疼了起来，难道真的是接到一笔生意就会遇见不好的事情吗？老太太应该没有什么仇家，怎么就突然被人谋杀了呢？

        “老太太平时喜欢窝在家里看书，后来眼睛看不见了，就喜欢听广播。她连门都不出，又怎么会惹到仇人？”老人叹了口气，他可能已经做好了两人会先后离开的准备，却在这个时候红了眼眶，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如何破案是警察的事情，我现在就要克制自己多管闲事的想法，做好分内的事，帮老人把墓室建好，也算是为他省了一份心。

        我看着眼前一个个大坑，心情复杂。老人似乎对墓穴被人挖开的事没有深究的意思，我也不了了之，吩咐小团队开始工作。我在一旁闲得无聊，就和老人又聊了起来，他也告诉我了关于这个墓的另一个秘密。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情，也正是因为老人和老太太承包了这块地的使用权，才有知道的途径。老人说，其实上面在对这块古墓做处理的时候，有一片区域一直没有动过。他指了指工厂的东北角，就算地面早已被掘地三尺，墓室的全貌也收入我的眼底，那块区域也仍然是平土地，看不出下面的真实情况。我看了看老人，他继续说，当时的考古人员在发现写有墓主人传记的小册子时，就已经知道这个墓主人的身份了，也知道他凭借叔叔的权力变得腰缠万贯。

        传记上全是黄骑虎的生平事迹，却大部分都提到了他的叔叔，可以看出他叔叔对他的人生产生的影响。除此之外，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传记里的传说吸引了所有人。

        据说，黄太监这一代虽然是为清王朝效力，他们的祖上也有着光辉的历史，其中就包括黄祖的宝藏的故事。黄祖是黄太监的某一个太爷，其名不详，在传记里也用黄祖代替。黄家原本是在河南境内，黄祖是当地某个县的大财主，他在自己离开人世之前，为了不让后世的孩子争财宝，就大发奇想地搞了个宝藏游戏，偷偷和一个新纳入的小妾联手把财物转移出去，临终前才画出藏宝图，死后还要小妾为他陪葬。至于小妾到底有没有死，我们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后世的孩子们找不到宝藏，就把这件事流传给下下一代，直到黄骑虎和黄太监都没有后代为止。为了不让宝藏失传，他就把这件事记在墓志里，算是留给后来的有缘人。

        我当时也只是把这件事当成故事听，没想到后来真的会和黄祖的宝藏牵扯出一系列关系来。

        半晌后，小团队已经收集了必要的数据，领头的小夏向我汇报道：“地形没有问题，这里的土层结构在修建古墓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变化，不过还能继续使用。古墓里的东西都已经被剖空了，只剩下一些被损坏的残渣和一具破烂的棺材，没有任何价值。如果没有上面的批准，我建议不要随便乱动。但是如果真要在这里建墓的话，我们需要大量的外来材料，这将形成一大笔采购费用。”

        “这都没问题。”我还没开口，老人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看来老人也已经想通了。“上面的事也不用担心，我这边有办法解决，你们只要直接处理掉这些东西就行。”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矫情，开始准备剩下的工作。老人在处理古墓的事时终于显露了他的能力，上面很快就确认这片古墓为无价值的废墓，准许我们随意处理。我本以为这件事终于会结束，谁知在开始施工的第三天，我突然接到施工小队的电话，说现场发生了野兽咬人的事故，已经有一个工人被咬伤中毒身亡。

        我赶忙来到现场，此时是艳阳高照，我却能看到我眼前的阴霾。原本处理妥当的工程乱成一片，没有一个人还有心思工作，受伤的工人的尸体已经被救护车带走，警方也对这里介入调查。

        死者原本是负责清理原古墓的工作人员，在搬运里面的陪葬品时，被一只闯入现场的不知名生物咬伤，他的呼救声吸引到附近的其他人，等到人们赶到的时候，生物已经逃窜了，但谁也没有看到那个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场只留下了一串大型的脚印。

        根据警方的建议，我只好暂时封闭这个地方，倘若七十二小时内找不到袭击人的生物，这里才能重新开放。我们还没有离开北京市，这里发生了咬死人的事件，必定会轰动整个市，我就算是违抗命令也没什么好处。

        就这样在家又等了一天，终于有新的消息传来，附近小区的居民报警说，他的邻居在私自饲养黑熊，但是最近这几天又没有再见过那只熊，因此怀疑把工作人员咬死的就是它。警方开展了紧急搜查行动后，终于在小区旁的废弃仓库里找到正在吃不知从哪里捡到的剩面包的黑熊，这一看才知道黑熊还是只幼崽，立起来只有半个人高，两只爪子和正常成年男人脚的大小差不多，不会留下巨大的脚印。

        很快就过了三天，事情还是没有下落，我们的工程又重新开始了。这一次，我安排杜小生在附近监察，他的各种感觉都十分灵敏，如果有大型生物进入这个区域，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

        这一次直到工程进行一半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事件，大家的心思逐渐放了下来，专心于手上的工作，我也把杜小生召了回来。工程快要收尾的时候，我决定去检查一下结果，便驱车前往新煤机工厂。在煤机工厂里，我遇到了好久不见的老人，他的双眼无神，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连忙上去搭话，谁知他第一句就说：“老太太的死因出来了。”

        “是什么？”我问。

        “野兽袭击……她脖子上有两个孔洞，警察比对之后，确认那是某种生物的牙齿留下的痕迹……而且她体内也找到了没有扩散完的毒素……”他断断续续地讲述完，就抱着脸蹲了下去，声音也带着哭腔：“怎么会有野兽呢？这可是北京啊！”

        我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现在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这真的是巧合吗？之前这里也发生了野兽袭击致死的事件，但是这边的现场没有老太太那么多血，老人告诉我，他发现老太太的遗体的时候，地上到处都是血迹，难道还发生了撕咬的事件？

        我随便说了几句话，让老人不要太难过，就拉着杜小生到了一旁，问他：“到现在为止已经发生了两起野兽袭击的事件，你怎么看？”

        他不假思索道：“这些野兽和宝藏有关。”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野兽袭击和宝藏有什么关系？黄祖姓黄，本应是祝融之子，而祝融是上古时期的火神，古代的人们用火驱赶野兽，用火烤肉吃，因此他应该是野兽们的天敌，又怎么会有为黄家的后代守护陵墓的野兽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听起来比较玄乎，其实是有根据的，我身边就有一个听说来的例子。具体的不多赘述，总而言之，那个野兽绝对不可能是听命于黄祖的。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黄祖姓黄，不可能和袭击人的野兽有关系，我本来以为野兽会是守护陵墓，或者守护宝藏的镇墓兽，直到老太太被它攻击，我才发现这件事的真相。老太太和被袭击的工人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是主张破坏黄骑虎陵墓的人，黄家和兽族的关系一向不好，它应该不会为了黄骑虎的陵墓专门攻击别人。其次就只可能是和宝藏有关。你有没有听过藏兽的传说？”

        “藏兽？那是什么东西？”我表明自己的不知情，等待杜小生把他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杜小生道：“古代的人很喜欢用宝藏来藏匿自己的财物，因为那个时候没有银行，只要自己没有中意的继承人，他们的财物就没有地方可存，又或者宝贝的体积过大、事态紧急等，出于各种原因无法搬运和挪动，他们就只能就地掩藏。久而久之，宝藏也成了一种文化，有些拥有驯兽师资质的人一生驯服了各种各样的野兽，他们就把它用来看管宝藏，这种野兽被称为守藏兽。”

        “那藏兽呢？”我问。

        “‘藏兽’和‘守藏兽’只差一个字，就代表了它们各自的立场。‘守藏兽’是为了守护宝藏而存在的，而‘藏兽’本身就是宝藏。”

        他的话让我无法理解。“本身就是宝藏？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宝藏还能变身成一种生物，它们成精了不是？”

        “差不多就是这样。”杜小生点点头。“秦文泽的郁狐和仲秋就是由动物化身而成的，古代的杂闻里也记载过刀剑成精、衣柜吃人的故事。听起来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我拿我的一生保证，这些都是存在过的。”

        杜小生的一生是正常人无可比拟的，既然他信誓旦旦地说出这种话，我心中也信了几成。对于本没有意识的东西如何拥有自己的想法，并且成为活生生的野兽，可能还需要其他的研究。这不是我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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