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定远降盗

元璋率着徐达、汤和等二十四人，离了濠洲，开赴定远。那二十四人自投了元璋，尚未有寸功。此番得随着元璋经略定远，自然人人勇跃，既想立功，又想一显身手，在英雄面前逞英雄，岂不正好是一件大大长脸的事？

        自出濠洲以来，这二十五人，人人斗志昂扬。跨下坐骑，也都是奔逸绝尘的千里良驹。人亦精神，马亦雄壮。在路上行不多时，已经挨近定远。前面是一片又深又密的黑树林，过了这片树林，便算是到了定远。

        正行进间，突听‘嘟’的一声哨响，惊得二十五匹马作人字立了起来。那二十五人慌忙勒紧缰绳，夹紧马背。总算骑术过硬，虽然猝不及防，但也没摔下来，却着实吃惊不小。

        元璋等二十五人方勒马站定，只听一声吆喝，树林里飚出一队人来。约有四五十众，有拿大刀的，有拿长枪的，有拿棒的，也有拿板斧的，一个个面目狰狞。将元璋等人围在核心。

        二十五人稍一惊异，随即镇定。都不是等闲泛泛之辈，一看来人的装束，便知是一伙打劫的强盗。

        人群中闪出一人一马来。那人穿一件灰色长袍，骑一匹枣红马，手里晃荡着一柄斩马刀。年龄不大，约有二十四五，顾盼之际，神色骄傲十足。

        元璋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瞟了元璋一眼，神色仍十分的骄傲。说道：“大爷今天来，正是要把大爷的威名借你们之口传播远扬。一会儿，我把你们宰了，你们去了森罗殿，见过秦广王，他问你们是怎么死的，你们就告诉他，是被我砍死的。如果你们当中有人侥幸逃脱，日后江湖上有人问起，你们被谁人杀过，你们就告诉问的人，曾经被我杀过。一传十，十传百，我的大名不但在人间得到传扬，就是到了阴间，也照样响当当。”

        众人心中都想：“这强盗还真哆嗦。”谁也没跟他插话。

        那人又说道：“都把耳朵给爷掏干净了，不要去打蚊子，竖起来好好的听着。大爷姓关名保，昔年水泊梁山一共有一百单八位好汉，人人都有绰号。其中一位外号大刀，名叫关胜的，正是大爷的远祖了。”

        众人正想接过话来，不等众人开口，那关保又说道：“都清楚大爷的来历了不？”

        众人听他如此不厌其烦，明明入的是强盗的行伍。可刚才那番话，不像强盗打劫，倒像个教书先生，在教育众学生要认真听讲。无不觉得好笑。

        徐达心中已有了计较，于是跨马上前。说道：“你说得很仔细，我们都清楚了。那么，你带人拦住我们，为的是哪门子事？”

        关保随即收敛神色，扯亮嗓子，就把盗匪打劫时惯常用到的那二十字顺口溜，给搬了出来。只听关保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元璋见来的人不过是伙强盗，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高，纵马上前。说道：“要钱我们是一分也没有。吃饭的家伙，倒是人人都带了一对。”

        关保道：“就把你吃饭的家伙交上来。”

        元璋道：“他肯不肯跟你走，还得看他答不答应。你敢问问他吗？”

        关保向四面看了看。道：“你虼饭的家伙在哪里？带他上来，我来问。”

        元璋把双手一扬。说道：“这就是我吃饭的家伙。”

        关保道：“不出钱，我就把你这双手废了。”把刀一举，说道：“兄弟们，给我上！先要了他们的命，再拿他们的钱，就不会反抗啦。”那四五十人听他下了令。拿刀的用刀砍，使枪的用抢刺，纷纷出手。向元璋等人杀来。

        元璋手下的二十四人，亦各挺兵刃向群盗反攻。只听得兵刃相交之声，哗啦啦、哗啦啦的乱响。仿佛急风暴雨，乱吹乱下，毫无章法可循。刀光剑影之中，血肉横飞。哀号惨叫之声，此起彼落。只要争斗一起，又是用刀剑来结束争斗的，就必定会流血。不是敌人流血，就是自己流血。

        这二十四人各有各的武艺，都并非庸手。那伙强盗却多是定远左近的难民，贫困潦倒，无计谋生，才不得不做强盗。人数上虽是众豪杰的两倍，但武艺却差得太远。

        双方斗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关保带来的四五十人，就已当场死了二十多人。剩下的二三十人，却胆怯不敢再战。

        关保眼见对方实在历害，打劫不成，反碰上这么大个钉子。吆喝一声，引了其余众人，四下逃窜。

        徐达见关保要走，忙催马上前拦截。喝道：“贼人往哪里逃？”举枪向关保刺去。关保横刀相迎，只交手一个回合，便拍马逃走。一溜烟没入树林里，就此不见踪影。

        和对方打斗一场，竟然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知道，众人嗟叹不已。元璋道：“这伙毛贼必定还有同党。他现在逃去，便是去邀集大队人马，转来对付我们。”

        费聚比较熟悉当地情况，纵马走到元璋身边。说道：“镇抚所料一点也不差。前面是张家堡，驻扎着一伙民兵，号驴牌寨。刚才来的这伙强盗，必定驴牌寨内放来抢劫的。”

        元璋便请费聚前去察看情形。费聚领命前往，去了一会儿，返转回来，报说最近寨中乏食，所以才派人下山打劫，提议招降这伙强盗。

        元璋闻言。喜道：“此机难得，不可坐失。”便命费聚作前导，另选数人为辅，上马急行。将到寨前，遥见寨中有二将跃马出来，大声啰唣，说是来者何为？

        费聚心恐，叩马谏元璋道：“彼众我寡，不谊孤军深入，不如先回去，招集了人马，然后再来。”元璋笑道：“他人又有何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言毕下马，卓卓然无所畏惧，迈开大步，径往寨门，寨主倒也出见。

        元璋道：“郭元帅向与足下有旧，闻足下孤军乏食，恐遭敌噬，因遣我等相报。尔等若能相从，请即偕往，共议大举，否则请移驾他方。”

        寨主一听是郭元帅的部队，近年来，郭元帅连败元兵，濠洲义军威名远播，惹不起，只得唯唯从命。便邀元璋等人入营，献上牛酒。大家饱餐一顿，食毕，元璋请寨主同往濠洲，寨主推说要先处理寨中事务，三天后再行。

        元璋道：“既如此，我且先返，留费聚在此，与君同来便了。”寨主允诺，元璋与众人即策马而归。

        徐达等接见元璋，询明情状。徐达道：“山寨草寇，素无信义，恐防有变。”

        元璋道：“我亦有此一虑。”

        徐达道：“听闻寨兵约有三千人，他若负约来争，我们这二十多人，虽都身怀绝技，毕竟众寡不敌，请募兵以备不虞。”元璋称善，即悬旗招兵。

        过了三天，募得定远附近勇士三百多人，也安下了营盘。元璋与众人正商议驴牌寨受降的事，忽见费聚踉跄奔还，跑到营中。喘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该寨主自食前言，事情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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