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正晌午的时候，火红的太阳悬在半空中，多日的积雪被阳光一照，开始悉悉索索地融化，化成的雪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墙面流了下来。

        宋煜坐在书桌前正批着奏折，一时间觉得有些热意，便唤人进来撤下了一个火盆。

        小太监忙上前端起火盆，快步走出御书房的大门，正走到门口时，宋煜突然叫住了他，“等等，林相他……在外面怎么样了？”

        他记得林子濯身子骨有问题，平日里还好，一到冬天受了凉，四肢的关节都会隐隐作痛，如今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了这么久，怕是不好受吧。如此一想，他心中竟还隐隐觉得有些解恨。

        小太监低着头，“奴才不知，奴才这就去查看。”

        宋煜合上了手中的奏折，“叫他进来吧。”

        “是。”

        小太监说着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内，声音带着惊恐，“回王上，林大人他，跪得太久，已经……已经晕过去了。”

        宋煜心里一颤，下意识地就想站起身去看看对方的情况，可是想到他的父母，想到林家……

        他旋即又冷笑道：“晕过去了就用水给我泼醒，寡人倒要看他的苦肉计能演到几时。”

        “王上？！”小太监骤然抬头瞪大了眼睛。

        “还不快去！”宋煜厉声呵斥道。

        小太监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恭敬地退了出去。

        林子濯躺在地上，昏沉间猛然身上一阵彻骨的寒意，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眼前是一双绣着金丝的靴子。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浑身刺骨的疼痛和毫无气力的四肢终究还是让他躺在地上，一动也动弹不得。

        宋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比这积雪还要冷得刺骨，“没想到相国大人竟如此不知礼数，见到寡人也不知跪拜吗？”

        林子濯一只手撑着地面，艰难地侧卧在坚硬冰冷的雪地上，微微喘息着，被水浸透的碎发结成一缕散落在额前，衬得他的皮肤越发苍白。

        宋煜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看着他这副无力的模样，只觉得小腹间一阵灼热。这个人，分明长着一张眉目如画、清秀俊逸的温和面庞，却偏偏生就了一副倔强的性子。可是他每每看到此人软弱无力的样子，心中就总能轻而易举地升起欲望的火焰。

        宋煜恨透了他，也爱极了他，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正常地面对他。

        “把相国大人扶进来吧。”

        宋煜把“相国大人”四个字咬的格外重。

        侍立的小太监连忙上前，一边一个把人从冰冷的雪地里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人搀扶到殿内。膝盖刺骨的疼，林子濯死死地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进屋之后，暖烘烘的空气让林子濯的四肢都稍稍舒展开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整个人就已经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滚出去！”

        宋煜挥退了下人们，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相国大人真是绝顶聪明，就连寡人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见识。”

        林子濯此时之觉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宋煜的话也只听进去了几个字，但还是挣扎着回话，“王、王上谬赞了。”

        可惜，他的恭敬并未换得半点怜惜，宋煜粗暴地将他的湿漉漉的朝服扯开，大片白皙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冰凉的大手顺着他的腰背缓缓向下滑，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瘆人的触感让人不寒而栗。

        宋煜冰凉的唇轻轻触碰着林子濯的耳垂，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林相确实有才，可惜小聪明太多，寡人很不喜欢。”

        “王上、恕罪。”林子濯努力地压下喉间的腥甜，艰难地回应道。

        “寡人不高兴，林相就要负责让寡人高兴起来。”

        宋煜的声音缱绻而有磁性，宛若情人间亲昵的私语，可是落在林子濯的耳朵里，却让他如坠冰窟，感到彻骨的寒意。

        宋煜低头，在林子濯的颈窝重重地咬了一口，鲜血一点点渗出，留下一行深深的齿痕……

        林子濯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可他从来不敢出声，总是死死地咬着牙关，痛到了极点便会哭，可却也不哭出声，宋煜只偶尔碰到了他的脸，才知道他双颊上竟已满是泪痕。

        宋煜贪恋他的身体，却又厌憎他倔强的性情，经常看着他白皙的脖颈就想要掐死他，可是手真的伸过去的时候却又下不了手。他就这样犹疑不决着，矛盾纠结着，焦虑痛苦着，然后将所有的气闷悉数发泄在林子濯身上。

        林子濯身子单薄，自当上相国之后更是一日比一日消瘦，宋煜抱着他只觉得根根肋骨都摸得出来，硌得人生疼……

        林子濯醒来时已是傍晚，他身上的衣衫褴褛，身体上遍布着伤口和斑驳的痕迹，御书房的火盆皆已经撤走了，只留下一室冰冷的空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

        他头脑昏沉，恍惚间，只记得自己晕过去时宋煜在他耳边的最后一句话。

        “爱卿在朝堂之上驳斥寡人时舌灿莲花，怎么到了床上，这张嘴就半点也不中用了呢？”

        想到这儿，林子濯忍不住身子一震，心头泛苦。

        躺在地上稍微喘了口气之后，林子濯撑着身子站起来，在昏暗的屋子里，他只能凭借着窗外透出的些许光亮摸索着前行。

        趔趄着走了几步，他终于摸清了路，艰难地走到了门口，林一已经侯在门外多时了。

        拖着这副残破的身躯，林子濯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到府中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最后他是被林一一路抱进卧房的。

        简单地洗去身上的痕迹，又换了一身干净厚实的衣裳，林子濯披着温暖的狐裘，无力地依靠在床头，捧着一卷书。这是他唯一的爱好，也是他如此情境下唯一的慰藉了。

        书还未翻两页，就有小厮过来通报，说是白徐大人来了。

        林子濯撑着身子就要去迎，白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见状赶忙快步过去把他按回床上，“林大人快快歇着，切莫伤了身子。”

        林子濯坐回了床上，又拥了一床薄被盖在身上，一旁的侍女端着一碗姜汤一口一口地喂他，红润的嘴唇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饶是白徐对男子并无兴趣，见此情景也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不知白大人此行所谓何事啊？”

        林子濯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成功地把白徐从那点儿旖旎的情绪中唤了出来，他赶忙正了正神色，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他朝林子濯深深地鞠了一弓，歉疚地道：“今日是我在王上面前说错了话，害大人受苦了！”

        “白大人这是哪里话，王上罚我自有我的过错，与你并无干系。”

        白徐咬了咬牙，抬头直视着林子濯的双眼，“林大人，下官知道，与王上分忧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莫要说罚跪，就是要打杀，也不应有怨怼之言，可是，下官实在不忍看着大人您为国为民，王上却如此对待您。”

        林子濯若有若无地笑了笑，“白大人多虑了，本相并无大碍，此事也是本相有错在先，王上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林大人！”

        “哎，”林子濯挥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白大人若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若是没什么大事，那便先回去吧。”

        “让林大人见笑了，”白徐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下官此次前来确实有要事与大人相商。”

        “何事？”

        “子都公子的事。”

        林子濯微垂了眼帘，浓密的睫毛闪烁着，沉默许久才道：“他啊……怎么了？”

        白徐凝眉道：“子都公子身无一官半职，王上却对他言听计从，甚至为了他不惜与雍国为敌，下官觉得这恐怕不是好兆头！”

        林子濯眼眸微垂道：“王上这不是没有发兵嘛。”

        “若是真的发兵了就晚了！”白徐一下子急了，“国家之事绝对不是小事，还望林相慎重考虑啊！”

        林子濯猛得抬起头来，勾了勾唇角，眉眼之间带着些许笑意，“那白大人想要如何？”

        白徐略沉了脸，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杀了他。”

        白徐生性正直，朝堂斗争也不屑于那些阴损手段，如今却被逼得说出要害人性命的话，这宋子都也算是个人才了……

        林子濯像是没有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一样，悠然问：“谁去杀？怎么杀？杀了又能如何？”

        一连三个问题，直接把白徐问住了，他脑中一片混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林子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继续道：“白大人，世间万事万物皆有个来由，你想想看，王上为何如此宠信子都公子？不仅把他从郑国一并接回来，还赐了国姓，难道白大人认为王上仅仅是一时兴起这么简单吗？”

        白徐忙道：“请林大人赐教。”

        “谈不上赐教，”林子濯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随时要消散在空气里一样，“半年的时光，总不该情谊如此深厚，怕是真的动心了吧。”

        “什么？！”白徐忍不住惊呼出了声，一时连敬称也忘了说，“林大人的意思是……王上对那宋子都，动心了？”

        林子濯迅速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白大人慎言，这詹都城中，谁人敢直呼这位的名讳。”

        白徐不满地移开他的手，“不过是个以色侍君的小人而已，有何说不得的！”

        林子濯苦笑一声，“王上心尖儿上的人，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呢。”

        “林相的意思是……”

        “王上对他若是真心，那他死在我宋国，王上必定心怀愧疚，到时候只怕会把这份愧疚加在郑国上，就更不会听我们的话作壁上观郑国和雍国的战役了。”

        白徐沉默了，半晌，起身拱手道：“林大人好生歇息着，下官就先回去了。”

        “去吧，你今晚就当没来过我这里，本相也权当没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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