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偏见

斯爷爷兴致颇高，回忆起来眉飞色舞：“斯筑南这臭小子说完喜欢就亲了一口小阿笙，小姑娘当场吓得嗷嗷哭！给我们乐得不行！”

        “完了我们就逗他。”斯爷爷话音刚落，镜头后的男人厉声喝到：“斯筑南！你不可以亲妹妹！未经对方允许的行为是不对的！快和妹妹道歉！”

        “是啊阿南，亲了妹妹就要负责哦！”

        “你亲了她长大以后就要娶她！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起哄声越闹越高，只见被镜头怼脸的小男孩低头皱眉许久，不过几秒的时间就笑得阳光灿烂。

        “对不起，阿笙妹妹！我向你赔礼道歉！长大了我娶你当老婆！”

        此话一出，屏幕内外的众人都笑成了一片。

        镜头里哭得惊天动地梨花带雨的主人公此时正一言难尽地蹲在地上，双手握着栅栏，后槽牙有些痒。

        好个斯筑南，没想到还是个惯犯，从小就知道非礼！

        电视播着，众人笑着，谈笙头抵在扶手上，突然眼前一黑。抬起头，丝毫没察觉到李伏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谈笙蹲在楼梯上，李伏立在楼梯侧，他站着的高度刚好和谈笙的视线平齐。

        隔着栅栏的李伏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电视里的画面影响。谈笙倒不至于生气，毕竟老人家大病初愈，也好久没见祖父这么开心了，哪怕是寻她开心。

        李伏的角度恰好挡住了电视，他一手拿着工具箱，一手提着光盘盒，“借一步说话？”

        谈笙瞥了眼在客厅聊开的长辈们，悄悄对李伏说：“你跟我上来。”

        李伏点点头，绕过扶手跟着她上了二楼，隔着老远就听见谈萌房间内传来振振有词的念咒声，谈笙曲手敲了敲房门，打断了她妹的做法，“谈萌！我带李老板上来了，你别犯二！”

        谈萌隔着门在里面悠悠然：“姐，经咒是有能量的！但是人心是无常的！信或不信都是瞬时顺势！”

        “行行行，你小点声，小心二婶上来揍你！”谈笙哑口无言，真怕她妹妹反噬。

        谈萌火上浇油：“你们才要注意！我可刚成年！”

        此浑话一出，谈笙赶紧带李伏离开口无遮拦的堂妹来到二楼的小客厅。客厅有个西厨的岛台，挑高的面板不至于让李伏蹲在地上作业。谈笙帮李伏把台面收拾好，向刚才的事情道歉：“不好意思，我妹妹青春期不懂事，李老板别介意。”

        李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点点头就继续开始盘弄被斯筑南划伤的光碟，他问谈笙要来了清水、棉签、酒精、牙膏、凡士林之类的用品。

        谈笙背着光，坐在岛台的对面，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李伏胸脊挺阔身段修长，虽略显纤瘦但悍气十足。细看下他长得并不糙，低头时眉眼垂顺倒是有一股温柔的书生气。

        谈笙托着腮看着大理石岛台上的男人，他好像一盘凉菜，看似普通不起眼，入口必是清新爽口沁人般的甘甜。谈笙盯着李伏不断舞动的十指，被自己的想象力折服，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凉菜抬眸，一脸疑惑：“怎么了谈小姐？”

        还在回味的画手佯装镇定：“没事。不过刚才在楼下，你换的新光头是怎么回事？看你拿出来我才意识到一直没告诉你dvd的型号。”

        “来的路上我绕到我朋友店里拿的。”李伏如实相告。

        谈笙直起身：“这么厉害！这都能猜对吗？”

        李伏苦笑：“我把他店里大部分品牌的光头和主轴电机都带过来了，也不多，毕竟那个年代也就几个牌子。”

        “这次是我的疏忽，真行李老板，一通电话的事儿还让你这么麻烦！”谈笙不得不佩服李伏的细致。长得惊为天人，做事也沉稳靠谱。

        李伏摇摇头，已经给破损光碟完成了清洁和抛光，光盘的尺寸并不小，可在李伏的手里，像是个灵活的小玩具。谈笙眼瞅着这个小玩具被清洗、擦拭、研磨，不经有些担忧。

        她凑过头去，李伏正二次用软布蘸取牙膏径向擦拭光盘。

        “你这样打磨不会损耗上面的数据吗？”

        见她脸贴了过来，李伏明显一愣，不着痕迹地微微一侧：“常规光碟有12mm的五层厚度，只要划痕没有穿过记录层，就还有救。我现在抛光是去除一些外部的塑料涂层，让这道划痕变浅一点。如果这道痕只在基板上，修复后就仍可以读出数据。”

        谈笙似懂非懂，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很神奇，明明是一件不值钱的东西，人们不惜带它漂洋过海到处辗转。如果当真爱惜的话，就不会一直压在箱底，不会只是在想起来的时候才唤醒它。它的价值，到底是里面的记录，还是只是一个符号载体？时间最宝贵的地方在于它只向前走永远回不去，而我们只是在某一个节点拼了命的想去追溯。等到机器寿终正寝或是被人为破坏也要大费周章消耗人力物力去挽回。”

        “李伏，你会觉得这样很浪费吗？浪费时间、浪费资源、浪费你的能力。”

        李伏涂打完腊进行最后的擦拭，暖阳洒到他的脸上，眸眼流光四溢：“没发生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发生的事，都仅仅只是推测。科技向善，保持对器物的敬仰之心就行。”

        男人把擦拭好的光盘放置于阳光下，与谈笙相视而立：“这就是一个闭环，无论是产品本身，还是我们修理工的存在，最终都是需要回到解决人的需求问题。”

        谈笙还想说什么，二婶笑眯眯的上来了：“阿笙，小李师傅，你们在聊什么呢？”

        谈笙赶紧住嘴：“没什么，问问相机的事。”

        二婶一脸欣慰的看着李伏，像是在看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小李师傅，斯叔叔的光盘应该没事吧？”

        “应该没问题了，我下去试一下。”说完李伏就要收拾岛台台面。

        谈笙一把拦住，“放那吧我一会儿来收，先下去给爷爷们放碟片吧。”

        李伏点头照做，只拿上工具和晾干的光碟，随着谈笙她们再次回到一楼。

        下午预约谈主任的最后一个患者没来，谈晰提前解放，刚把车停稳在负一楼的车库就听见了楼上不同往日的喧闹。

        谈晰拿好公文包做好消毒，到了客厅便看见自家公主和一个背影陌生的男人肩并着坐在一起，低头捣鼓着什么。

        男人仔细地教，女生乖巧默默地听。

        谈晰皱眉，快步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谈老爷子率先发现了他，心情大好地向他招手。

        “谈晰，快来！你妹妹带回来了个天才！”

        李伏手握鼠标抵在腿上，抬头对上老人家真挚的表情，有些错愕。

        “李伏！”谈笙有些恼，文件刚拷好，就差点个确认。想自己上手，可鼠标在李伏的大腿上，像这种差一步就保存的操作每次都能让她抓心挠肝。

        谈笙拖着长音无意识地撒娇，李伏耳尖通红，这一嗓子够他喝一壶了。

        “抱歉。”李伏点击电脑上cdrecoverytoolbox工具的确认键，将斯爷爷最后一盘碟片存储成功。

        他婉拒了斯家长辈们留下吃饭的邀请，也答应将自己的摩托留下给两位爷爷‘玩’几天。与此同时，谈晰也坚持要送李伏回牙檀巷，谈笙本想跟着去，被他哥赶下了车。

        谈笙跟着他们下到车库，趁着哥哥发动车，把李伏拉到了一边。

        “李老板，今天多亏有你！嗯，你看今天上门该怎么收费怎么收费。”

        李伏叹了口气，语气尽显无奈：“不必了。”

        “这怎么行。”谈笙掏出手机，“你快打开收款码！我扫你！”

        李伏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你上次给我的定金足够我组装十台一摸一样的机子了。”

        谈笙仍想拉锯，谈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按着喇叭中断了他们的对话。

        耗了李伏一下午，谈笙有些愧疚：“谢谢你！李伏！”

        李伏顿了下，点点头关上了车门。

        谈笙看着他们开出地库才裹紧衣服回到屋内，没想到谈萌一脸坏笑高深莫测地靠在门口。想必将他们的举动都尽收眼底，来看老姐笑话了。

        “何不食肉糜啊谈笙，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会跟小纪哥哥分手了。”谈萌摆摆手，一脸看好戏地跟着她姐，亦步亦趋：“晰哥这一路也不知道小师傅能剩多少骨头，你们兄妹俩，一个明里杀人于无形，一个暗地里威逼利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是残暴！”

        “没大没小。”

        “我的好公主好姐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谈萌的表演欲极其旺盛：“你是可怜那个修理工还是想一直给他压迫啊。”

        “我什么时候可怜他压迫他了？”

        谈萌一个箭步拦住她姐的去路：“《古兰经》上说：‘敬畏的人们，必定在树荫之下，清泉之滨。’”

        “我觉得你对那个技工师傅有偏见！”谈萌适当的停顿，语气欠揍：“如果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

        谈笙干脆不走了，和她好好理论：“你是对我有误会还是对人家有误会？明明是你拉着我说他有问题让我小心，怎么现在我是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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