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负伤

楚溯寒脑子空了一瞬。

        做鬼这么久，他又不需要心跳，但被人戳了这么一下还是难受的，他反手拎起断魂剑，看都不看直接往身后一刺！

        穿胸而过的长剑被抽离，楚溯寒踉跄了一下，单手捂住那伤口，拧眉看向罪魁祸首。

        那罪魁祸首头戴兜帽，面覆黑纱，端的是捂了个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不肯露出来。

        楚溯寒就笑了：“怎么？这么见不得人？都要杀我了，连张脸都不肯让我看一看么？真小气。”

        那人晃了晃手中长剑：“你倒是也配说这句话，你难道不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好家伙……楚溯寒摇了摇头，之前担心了好久这事情都没发生，现在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反倒来了个出其不意。

        那就是——他会不会被寻仇。

        既然十年前他死了个狼狈不堪，师门除名、黄泉为囚、名声扫地，那想必他曾的的确确干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也免不了在修真界里会有些仇家。

        他一向低调行事，一来为了避严烬衡，二来就是为了避这些人。没想到在这幻境叠加的地方，反倒跳出来个按捺不住的。

        那人略微偏了偏头，冷笑一声：“楚溯寒，你可真有本事，引渡门的碧华仙君都能被你骗得团团转，连断魂剑都可以相让。”

        “惭愧惭愧，做人做鬼，都要讲究个诚信，我坦坦荡荡与碧华仙君相交，有何不妥？”楚溯寒一抬断魂剑，“反倒是你，连脸都不敢露，倒是让我知道知道，我当年怎么对不起你，你又是为什么要杀我？”

        “十年前因为你妄图逆天改命，导致黄泉破裂、恶鬼横行、残魂齐哭、生灵涂炭，我现在就为天行道。”

        话音未落，那人高高举起剑，一跃而起又劈头而下！

        断魂剑与它在空中爆发出雪亮的光，但楚溯寒本就有伤在身，被震得伤口又开裂了几分，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他余光一扫，眼瞧着一脚就要踩上小孩子的后腿，于是硬生生转了个方向，那黑衣人的长剑就顺着断魂剑的剑锋滑下，直愣愣地落在了雪地里。

        楚溯寒转身，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碰不到那孩子，此时此刻，他之前看见的“云中夜雪山救孩童”的戏码又波澜不惊地上演了一遍，然后仿佛凭空消失，片刻过后又是一遍。

        那人察觉到交手时楚溯寒目光的偏离，怒不可遏：“楚溯寒！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对手吗？！”

        楚溯寒瞟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想要我百分百尽力？你以为你是谁？”

        他反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长剑带血滑过那人的喉咙，若不是那人转身太快，这一招下去绝对是一剑封喉。

        那人摸了摸脖子，狠狠道：“好，楚溯寒，你有种，我就这么看着，你能挺到几时？”

        “不劳费心，你还是多想想，你能活到几时。”

        那人仿佛在一本正经地打量他，然后道：“楚溯寒，十年前妄图逆天改命的人是你不是我，囚禁残魂修炼鬼功的人是你不是我，该造报应的人是你不是我，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他目光偏了偏，冷冷一笑：“这么爱看仙君救人的戏码啊，那我就让你看个够可好？”

        话音未落，长剑再度袭来，楚溯寒反手那么一挡，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直接反手砍向了他腰间系的长鞭！

        再调转剑锋已经来不及，就在此刻，长鞭的尽头忽然绷直，在那人的剑还没有挥到的分秒之间，直接将楚溯寒整个人直接扯了出去！

        楚溯寒只觉得猛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后心就被抵上了热源，他忍过一阵眩晕，再睁眼，就是严烬衡眉头紧锁看着他。

        他被严烬衡紧紧地揽在怀里，那人仿佛察觉到什么，微微勾头看了一眼自己揽着他的手，一手鲜血淋漓。

        严烬衡刚想开口，就被楚溯寒递上来长剑的动作堵住了嘴。

        “别说话，让我缓缓，疼。”

        这大概是楚溯寒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主动喊疼，严烬衡微微一怔，楚溯寒就歪头睡在了他怀里，他只好赶紧半蹲下来，将楚溯寒侧着放下，刚刚翻过去就见那穿胸而过的剑伤处，正鲜血直流。

        那一瞬间，饶是一向淡定十分的严烬衡都手抖了一下。

        一旁听到动静的燕雪急急忙忙从树后跑来，此情此景下意识叫了一嗓子，又死死捂住嘴。

        “楚……楚仙君怎么了？”

        严烬衡简单给他止了血，然后把他拦腰抱起，快步往回走：“一会儿再说。”

        楚溯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间了。

        他这几日本就魂魄不稳，如今又被人这么直击心口，免不得多睡了一会儿，睁眼的时候他的心口处正有一团淡蓝色的灵力圈，一旁的严烬衡阖目，保证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他张了张嘴：“严……严烬衡。”

        严烬衡闻言睁眼：“还疼么？”

        “本来就不疼。”楚溯寒想挣扎坐起来，又被一旁的燕雪急急忙忙按下，“……没多大事，不过一把普通的小破剑，要不是被偷袭，我用断魂剑直接能把那剑劈断，不用这么紧张。”

        严烬衡探了探他的灵脉，终于收了灵力：“……你刚出来的时候不是那么说的。”

        也不知道当时喊疼的人是谁。

        楚溯寒幽幽道：“我这不是眼瞧着你又要开始训我，我又实在没精力听了，别让你误会我怠慢你呀，就感觉搪塞过去了。”

        严烬衡：“……”

        燕雪：“……”

        气氛又有点凝固，楚溯寒好像总有那个本事，能让严烬衡气到想说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燕雪小心翼翼打圆场道：“楚仙君没事就好了……是幻境中的人伤了你么？还是怎么？”

        “不是，那幻境是个假的。”楚溯寒撑着自己坐起来，后背还没有碰到洞穴里的石头，就觉得身后被塞了一件柔软的东西。

        他回头一看，正是严烬衡灵囊里的外袍。

        楚溯寒笑了笑：“真没事儿，没那么娇气——幻境里的人，我连触碰都触碰不到他们，应该是一种幻术，是在我们这个幻境里的人做的幻术，目的就是要引我们进去，好在里面下手。”

        “我刚刚察觉不对，正想出来，就遇到了袭击。”

        “可看清了那人的长相？”严烬衡问道。

        楚溯寒如实摇头：“没有。那人全程覆面，说话的声音也应该是被灵力修正过，听上去有些诡异，只是他那一套剑法灵力，我交了几次手，倒感觉到有几分熟悉。”

        “我先说哈，没有别的意思，但那人的路数，的的确确和引渡门的路数十分相像。”楚溯寒指了指严烬衡，“你还记得咱们两个初遇的时候，打的那一架么？”

        他说的是密林里，陆兆渊在一旁哭得惨绝人寰，严烬衡从天而降，险些将他劈了的那场架。

        严烬衡的脸色看不出喜怒：“……记得。”

        “就那场架，这人用的路数，和你特别像。”他想了想，还找补了一句，“说特别像有些不准确，应该是……一模一样。”

        严烬衡陷入了沉思。

        楚溯寒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谢过燕雪帮他调整了一下身后外袍的角度后，也目光沉沉地盯着一个虚无的方向，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那人说他妄图逆天改命、囚禁残魂修炼鬼功，前者目前做法暂不可考，后者乍一听上去还以为在说君岚。

        但如果这些事都是他十年前做的……何止会被关进黄泉炼狱，魂飞魄散才是他应得的下场。

        这人究竟会是谁呢？

        而且这人还就在这个幻境里。

        他又想起在见水河底，见水说有个人还十分好心，既帮他开黄泉炼狱，又要见水给他指明找魂魄的方向，看上去像是铁了心了要帮他把事情利利索索都办了。

        这些人在背后会不会有什么牵扯。

        楚溯寒想得头痛欲裂，那边严烬衡却猛地站起身。

        燕雪一愣：“碧华仙君？”

        断魂剑被严烬衡反手抽出，他严阵以待看着洞外，冷声道：“有人来了。”

        楚溯寒赶紧爬起来，手指一点，长鞭划在手心。

        严烬衡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往他这边挡了挡。

        楚溯寒：“……”

        得，真把他当娇花养了。

        洞穴外冷风拂过，卷起一层薄雪，一只手攀附在了洞穴口的石头上，那人似乎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才迈步进来——是一只漆黑的长靴。

        那人手里提了一盏灯，洞穴里被照得一片光亮的瞬间，洞里洞外的人都沉默了。

        严烬衡：“……？”

        楚溯寒：“……？”

        燕雪：“……？？？”

        来人：“我靠！严烬衡！你小子跑得真快！要不是少夷和南涧溪告诉我你跑这来了，我他娘的就要下见水河逮你了！”

        他察觉到严烬衡收剑的动作，目光一转就看到他身后还挡了个人。

        “哟，认识新朋友了这是，也不给师兄介绍介绍——哎哟卧槽！大大大大师兄？！？！”

        他冲上去使劲儿拍了拍楚溯寒的肩膀，仿佛不敢相信一样瞪大了双眼。

        楚溯寒：“……”

        就……挺突然的吧。

        更突然的是那人目光又来来回回在严烬衡和他转了半天，忽然露出个很玩味的神情，说是欣慰也不似、说是感慨也不似，然后勾住严烬衡的脖子，低声问道：“你全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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