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旧事

这位一身紫衣、长发被束成高马尾，远远瞧这衣服打扮仙气十足，一开口却原形毕露的仁兄，是严烬衡、陆兆渊的三师兄，楚溯寒上辈子的三师弟，绛云仙君常懿。

        常懿性子直、没城府，在他们这辈弟子中吃的最开，只要是年龄相仿的，没几个人不认得他。

        严烬衡被他压得一皱眉：“什么想起来？”

        常懿哑然：“没……没想起来你们怎么在一块儿啊！？”

        楚溯寒无奈地晃了晃手上的追灵扣：“绛云仙君……”身后的燕雪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他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被吓晕了好几次的凡人，急忙改口道，“这个故事说来话长，要不出去我们再解释吧。”

        “别呀，解释呗，你们着急吗？”常懿哥俩儿好地一拍楚溯寒后背，险些把他刚被包扎好的伤口拍开，他一口闷血憋上来，结果始作俑者全然没感觉。

        “这破地方易进难出，更要从长计议，咱兄弟几个好久不见了，多聊聊呗。”

        严烬衡不着痕迹地把他那张扬的手拽下来：“……聊聊就聊聊，别动手。”

        “动个手怎么了，他又不是娇弱的人，从小我跟他一起长大他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他——”

        “他受伤了。”一旁被无视了半天的燕雪弱弱开口。

        常懿好像才看见这儿还缩着个人，讶异道：“你们人这么多这么热闹……受伤？我看看我看看。”

        说罢根本不等楚溯寒推拒，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翻了过来，剑眉都拧在了一起。

        “这……楚湘，你又惹什么幺蛾子了？”

        被剥夺半天说话权利的楚溯寒终于开了口。

        “那什么……这位仁兄，轻点儿轻点儿，咱活着的时候关系应该不差吧，你别见到我就下死手啊，多大仇多大怨。”

        常懿终于皱了皱眉头：“……你别告诉我你也失忆了。”

        这个“也”就用的很灵性。

        他手上凝起灵力，点在他受伤的后心，一面絮絮叨叨道：“行吧行吧，你们俩真的是……站着别动，我给你再输点儿灵力收拾一下。”

        他本来还要再细说两句“他们俩”，话到嘴边又悬崖勒马，兴致来去自如没个定数，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楚溯寒能感觉到灵力正沿着剑伤一路蔓延到前胸，细小的疼痛都被处理得熨熨贴贴。

        “好了。”常懿撤了手，自顾自坐下，“坐吧坐吧，站着显你们高啊。”

        楚溯寒：“……多谢。”

        严烬衡看上去高冷，可他的灵力霸道又灵动，而常懿这人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没想到灵力反倒细致又轻柔。

        常懿扶了扶自己的鬓角，骄傲道：“那你看，再怎么说我也比严烬衡认识你要早，你那点儿习惯我不摸得一清二楚，枉费咱们两个自小相识了好吗？！”

        说话间严烬衡也坐下来，燕雪从角落里往前挪了挪，几个人围成个田字，常懿手一挥：“来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分享分享消息，看看怎么出去。”

        常懿是因为严烬衡好久都没有消息才出来的，他们几个人的任务不同，黄泉炼狱崩裂后，严烬衡带着陆兆渊负责调查黄泉炼狱崩裂真相，常懿以及他们二师兄舒念秋则负责抓捕逃窜在外的恶鬼。

        他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了，给严烬衡发了好几道消息都石沉大海，还是问了陆兆渊才知道他的下落，也不知道那小子存了个什么心，并没有交代楚溯寒的事情，他追到千机阁，险些和楚江干了一架，才终于找来了修灵岛。

        楚溯寒无意打扰：“……你和我哥……打架？？？”

        常懿没好气：“当然，你那哥真的是，我都心疼你，从小到大怎么受得了他那个脾气的，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但凡有我和他见面的机会，就没有以不打架收场的时候。”

        楚溯寒：“……”

        看出来了，这白眼翻得都快要上天了。

        常懿手一摊：“我这边就是这样，这灵力场混乱得很，我也是转了好几天，破了好几个幻境才终于走到这个最大的来——说说你们吧。”

        严烬衡三两句把情况交代了，楚溯寒皱了皱眉，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下在幻境里发生的事情，但刻意抹掉了引渡门那一部分。

        常懿蹙起眉头：“看上去像是冲着你来的……没道理啊。”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楚溯寒灵光一闪，“你既然认识我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情你总该知道一些吧。”

        常懿面露难色，往燕雪那边扫了一眼，把人家孩子吓得脖子又一缩。

        他叹息：“乖，委屈你了，稍微再睡会儿。”

        话毕一拂手，燕雪就迷迷糊糊跌入了梦境中。

        常懿正色道：“这涉及到咱们师门秘事，他一个外人听不大好——这么说吧，我其实所知道的事情并不多，那人具体都说了什么？”

        “说我妄图逆天改命、囚禁残魂修炼鬼功。”楚溯寒又背了一遍，“……当真？”

        “后者我不清楚，但前者……”

        常懿露出了一个笃定的表情，楚溯寒心下一松。

        果然！传闻害人！污他清白！

        结果常懿笃定开口：“是真的。”

        楚溯寒：“……”

        严烬衡：“……”

        楚溯寒不大死心：“不是……我为什么啊？总要有个理由吧？逆天改命？按我这些年听到的来讲，我觉得我命挺好的啊，改什么啊？！”

        常懿瞪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我还想问问你！？你作什么作？！”

        严烬衡按了按额角：“说重点吧。”

        虽然常懿名义上是严烬衡三师兄，但他和楚溯寒一样，都占一个进门早的便宜，常懿实际上比楚溯寒还要年纪小一点，对上严烬衡的时候气势不由自主地会略显不足。

        “哦。好吧。你还记得天机星盘吗？”

        楚溯寒实诚摇头：“不记得。”

        天机星盘大概是引渡门能够成为修真界第一门派的主要原因。

        上古时期众神归隐天外天后，为了警示后人天命威严，曾留下天机星盘于人间，用它来代替神的旨意，之前天机星盘储存在蓬莱洲，后来机缘巧合下，引渡门掌门接受了守护天机星盘的任务，将它镇在引渡门后山。

        苍寒山高耸入云，威严神圣不可攀，用来存放天机星盘最合适不过。

        为了表示尊敬，以及恪守“天机不可泄露”的规矩，引渡门要求历代弟子不许接近天际星盘，因此没一个人知道它到底记载着什么，也不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模样。

        但是这个规矩近些年来被一个人破了。

        那就是十年前的楚湘。

        十年前，在楚溯寒还是楚湘的时候，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单枪匹马闯入了后山，硬闯进存放天机星盘的神殿，对着那高高在上的星盘使出了全力一击，将它拦腰斩断！

        那一天，引渡门上下彻夜未眠，出身修真世家、天赋异禀、引以为傲的掌门大弟子楚湘剑尖带雨，一步一步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毅然决然地跪在了掌门公休绪的面前。

        他说：“师父，弟子有罪，请处罚我。”

        公休绪说：“好。”

        没人知道楚湘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也无人敢问，他现在是敢窥伺天机的人，要造天道报应，谁都生怕近他的身入了他的因果，承了他的报应，就连千机阁上下都严阵以待，担心受到他的牵连。

        可等了好几天，都风平浪静。

        就在众人刚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黄泉炼狱的结界——崩塌了。

        常懿叹息：“所以十年前的黄泉之乱，所有人都将罪名按在了你头上，你说你得罪的人多不多。”

        楚溯寒：“……多。”

        常懿又问：“你还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楚溯寒点头：“想不起来。”

        常懿抓狂：“那你现在就没什么想说的？”

        楚溯寒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我就是觉得黄泉炼狱的结界……挺脆弱的。”

        常懿：“……”

        这么多年，怎么但凡有些事都报应在黄泉炼狱上，他死了之后进了黄泉炼狱，前脚刚出来后脚黄泉炼狱就崩了，现在又说十年前他伤了天机星盘、之后黄泉炼狱又崩了。

        楚溯寒奇道：“你们就没觉得不对？？万一只是巧合呢？”

        “谁敢，当时天下大乱了，自己顾自己都顾不过来，谁来得及去看黄泉炼狱有没有什么毛病。”常懿道，“之后……之后我就不清楚了，当时我本来就在外执行任务，后来天下大乱，我更来不及回去，等我再听到你的消息……”

        “我就死了。”楚溯寒对这件事情倒是接受的很良好。

        也是，能不良好么，都带着鬼身行走这么多日子了，不熟悉都熟悉了。

        常懿勾了勾唇角：“行，就算失忆了也还能看出来，是我兄弟。那点儿没心没肺的劲儿，没变！”

        楚溯寒别开他的手：“……并不想，谢谢。”

        “真不领情——当时只有严烬衡在山上，可惜，他也失忆了……严烬衡？严烬衡！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严烬衡如梦初醒一样地看了看常懿，又看了看楚溯寒，摇头道：“无事。”

        看上去像是很有事的样子……

        常懿收回目光：“话说回来了，方才你们说了半天幻境里的那个人，如今看来你树敌不少，想用这条思路找简直大海捞针——我再去那个地方搜搜，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他手在楚溯寒肩膀上一拍，轻声道：“想问他什么赶紧问，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听。”

        楚溯寒：“……”

        我可谢谢您。

        常懿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楚溯寒歪过去，伸手在严烬衡肩膀上敲了敲：“喂，你怎么了？别说没事，你糊弄鬼呢？”

        严烬衡面色有些凝重：“……你不是？”

        “……你理解我的意思就好。”楚溯寒刮了刮脸，“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听常懿说那些，思绪有些乱。”

        楚溯寒猛地坐直了：“……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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