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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一夜好眠,醒来时眼角还留着泪痕,不知做了什么忧伤的梦。

        昨晚忘记打闹钟,起来时已经是八点多。但莫云祺也不急了,今天是公演日,下午直接去音乐厅彩排就行,不需要再团练。

        他叼着牙刷,把窗帘打开,却见阳台上两个巨大的气球飘飘荡荡,和他打招呼。

        是那种铝膜气球,又大又圆,色泽鲜艳,上面印着很大的卡通人物的脸。

        两个气球之间,还拉了一串串圆滚滚的英文字,仔细看时,能拼出一个饱满的“goodluck”。

        是谁又半夜爬他阳台了?以为自己是罗密欧还是茱丽叶啊?

        佩枪的茱丽叶正在隔壁阳台伏地挺身,看到莫云祺气势汹汹走出来,就跳起来和他道早安。

        “是不是很可爱?”黎响对自己的作品很自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在游戏厅拿了很多奖品,左右也没地方摆。你今天演出,就预祝你一切顺利。”

        莫云祺很凌乱。

        总的来说,对于这种过于浮夸的仪式,他一直是能避则避的。

        而且为什么是卡通气球?他又不是小学生。——即使是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他都和气球、生日会、彩色横幅这一类的东西完全绝缘。

        比起说喜欢还是不喜欢,无处容身的尴尬还更多一些。

        黎响看他脸色阴晴不定,还以为他不高兴,隔着阳台冲他喊:“喂,你干嘛啊?不喜欢的话就说,我现在过去给你拆了。”

        莫云祺摇摇头。

        他走到阳台边上,探身出去:“你……”

        你怎么做到的?

        不经别人同意,半夜跑到阳台上布置派对。

        弄来一大堆气球,很无聊地把它们都打了气挂起来。

        并且理直气壮地,认为莫云祺应该会喜欢。

        这份膨胀过头的自信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话到嘴边就变了形:“……你哪里弄来的气球?”

        “游戏厅啊,刚才说了。”黎响立刻不生气了,“看你这样,是也想去?”

        莫云祺犹豫了一下。他现在有种踩在云上的感觉,轻飘飘的,很不真实。

        “……想去。”他小心翼翼地说。

        “可是,”他马上想起来一些云层底下的事情,“明天还要看球赛。时间来不及……”

        黎响笑话他:“想去就去,干嘛找理由搪塞啊?游戏厅开到三点,今晚赶过去就行啦?”

        “黏黏糊糊的,你又不是小姑娘。”

        “你对小姑娘有偏见。”莫云祺找到机会,快速回怼,“我自己黏糊,和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黎响一看吵不过,就赶快转移战场。他提高声音用喊的:“那你给个话,去不去!?”

        莫云祺笑道:“演出结束以后,可以吧。”

        黎响收到心仪的答案,满意地点头。

        在不远处能望得见辛苦之后的糖果,这份期待有效降低了演出前的紧张感,足以把压力转化为工作的良好催化剂。彩排有条不紊地展开,相熟的音乐人、乐评家和赞助商也分批次到来。莫云祺和他们寒暄问好,期间偶尔巧妙地提到自己在桑托沃克的惊险经历,供众人一笑。

        团团转的半天以后,后台开始清场,莫云祺总算是闲了下来。他环顾后场,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黎响没进来吗?”他和徐芊芊确认。

        徐芊芊点头道:“我们来的时候,你不是先被指挥喊走了吗?他没有工作证,就被拦下来了。”

        “不过,没关系吧。”徐芊芊歪头想了想,补充道,“我记得他还挺高兴的。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一动不动地坐好几个小时可能才是折磨。”

        莫云祺略点了点头。还说演出结束要去游戏厅呢,这上哪找人去?

        他不免有点低沉。

        无巧不巧,休息室的门在此时被推开。

        “不好意思,这里是vip休息室,您找哪位?——”徐芊芊有点恼火,都快开演了,什么人啊!一个个都往后台瞎跑。

        莫云祺也循声去看,却见门里走进来一个穿立领衬衫和西便长裤的男人。这男人的职业气质不很分明,三分像商人,三分像学者,又有三分浪子气息;身上穿的全都是基本款,看不出牌子,但瞧上几眼,就知道贵得吓人。

        徐芊芊松了一口气,低头问好:“老板快请进,您想找哪位找哪位。”

        这男人叫祖君华,是寰宇集团董事长最小的儿子,寰宇娱乐的副总裁之一,分管音乐唱片板块。

        也就是徐芊芊和莫云祺的顶头老板,衣食父母。

        ——顺便一说,这是别人的想法。在莫云祺看来,他自己才是资本家们的衣食父母,因此即便是老板亲自驾到,在他这里收获的也是平常心对待。

        祖君华笑着对徐芊芊点点头,很有分寸,那种看不到小社畜的大人物的分寸。

        然后他越过徐芊芊,坐进莫云祺侧面的单人沙发里,线条优美的手臂支着下巴,倾身过来和他说话。

        太熟练了,宾至如归应该拥有一种新定义——通过放肆自我的举动,把公共场所变成自己的私有物。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祖君华笑得很温和,似乎非常关心莫云祺的安危,“状态怎么样?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

        莫云祺问他:“演出被意外打断了,桑托沃克的票款会怎么处理?另外,冈萨尔瓦的预付款也……”

        祖君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他似乎对莫云祺提出来的问题很是不屑,但保持体面是他的礼仪习惯。

        “你不要总是关心这些事情。”他根本不想回答,“专注在艺术上。”

        “我来给你创造好的环境。”

        莫云祺把想说的话吞回去,顺应气氛地点了点头。徐芊芊见莫云祺不捧祖君华,赶紧冲出来热场子:“哎呀,老板对我们真好,什么都不用我们操心,我们只管跟着飞……”

        祖君华打量马屁连篇的徐芊芊,又把目光移到一言不发的莫云祺身上,只是笑而不语。

        莫云祺突然道:“巡演结束以后,我还可以发新唱片。”

        整趟桑托沃克之行,对寰宇来说是一笔惨痛的赤字。原本在政变之初直接取消演出,就是最佳止损方案,但因为莫云祺的坚持和轻信,最后白白搭进去投入和口碑。冈萨尔瓦意外死亡,使得说好的五百万美元也不翼而飞。最糟糕的则是满天飞的舆论谣言,给寰宇的股价造成了重创。尽管寰宇家大业大,恢复原状也不过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事,但这整件意外,谁是始作俑者,莫云祺心里有数。

        他想着要弥补错误,于是就提出发新唱片。要增加收入,这是一个音乐人凭本能会想到的、最直接的法子。

        祖君华对他的提案不置可否。他把身子往后靠,懒懒地说:“你再想想吧,不急。”

        说完以后,他就从沙发里站起来往外走,徐芊芊小跑着去给他开门。

        到了门口,祖君华又想起来什么。他扭过身来,对莫云祺说:“演出结束以后来找我,一起喝酒。”

        这次是真走了。

        徐芊芊回来的时候,莫云祺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泥雕木塑一样地陷在沙发里面。

        “老板请吃饭,你就去嘛。”徐芊芊多少积累了点怨气。莫云祺每次见老板都这样,一句好听的都不说,全靠她当气氛组。

        “你想吃,你去。”看看,这说的什么话!真的以为当气氛组很容易吗!

        “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老板这次过来,是为了和这边的数字唱片发行商巨头谈合作,晚上应该是约了他们的负责人。”徐芊芊忿忿不平,“这是让你在大佬前刷脸,帮你进一步开拓欧美市场!你不仅要去,而且要全副武装地去!”

        莫云祺低下头刷手机。

        他想,至少应该给黎响打个电话,说明一下自己这边遇到的情况,告诉他晚上不去游戏厅了。

        但滑稽的是,他发现自己压根就没存过黎响的号码。

        当然了,世界是公平的,黎响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莫云祺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向后倒在沙发上。

        他拿手背挡着眼睛,竭力压抑颤抖的声音。

        “下一次演出前,谁都不要放进来!——”

        “云祺……”徐芊芊担心地看着他,“你那么生气啊?我下次一定不了,虽然有点难……”

        莫云祺摆摆手。

        “你出去一下,帮我把灯关上。”

        徐芊芊听话地照做,把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莫云祺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皮沙发的一角。他捂着嘴,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坚强小人和脆弱小人在他心里激烈地交战。

        坚强小人指责他:根本就没什么事,为什么要哭呢?

        脆弱小人指责坚强小人:想哭就哭了,哭又怎么样?还不许人哭吗?

        至于他自己,则是觉得很难过。

        所以就哭了,就这么简单。

        ——————

        哭完以后心情不会变好,但会变冷。

        莫云祺就这样冷冰冰地拿着琴登台了。

        “不会出错的演奏机器”,曾经有一度,艺术界的部分老人家和大众舆论都喜欢这么评价他。

        这个评价其实非常刻薄,毕竟没有人会是机器。不出错、高精度、水准稳定恒一的演出,来自于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对细节的无限苛求,才能造就绝对音准和力度的完美把控。

        那些人就用一句“完美机器”,轻描淡写地把一个人为事业所付出的热爱,全都抹杀了。

        而对于莫云祺来说,他反而很庆幸自己能守得住作为“演奏机器”的下限。

        音乐开始流动、人与人心意相通的那一刻,才是演奏者的尊严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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