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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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怒气一下就泄了,他甚至还下意识望了一下天。
不出意外,天还是那个天,没有下红雨,也没有落刀子。
怎……怎么就哭了呢?
他以前骂得比这回还狠,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呀,顶多顶多她也就是回他一个更不屑的冷笑罢了。
哭什么的,大家真没见识过。
老陈骂不下去了,课自然也上不下去,眼见着沈渔那里要水漫金山,莫名其妙又颇感无语的班主任无奈败退了。
全班人就看着沈渔哭,开始大家都不敢作声,后来就胆儿肥了,教室成了闹市场,一个个小小声地瞎嘟嚷:“沈春梅今天怎么回事,居然没有跳起来和老陈干一架,反而被骂哭了……是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撞鬼了吧?不是她撞鬼就是我们撞鬼!”
“也有可能是被薄长川打击了。”
“被薄长川打击她会哭?都是她让别人哭好嘛!”
“最近没考试,考差她也不会哭。”
那真相就只有一个了,好些人同时想到——
“她奶奶死了?”
这个猜测很有市场,因为沈春梅这人冷心冷肺,手狠心黑,日天日地日祖宗,谁的面子都不给,唯独就她奶奶,别人不能说一点不好。
所以沈渔哭着哭着,突然听到一耳朵:“沈春梅她奶奶死了。”
沈渔:……
她一下就清明了,抹抹泪,抬起头,凶悍悍地盯着传小话的人:“你刚刚说什么?”
被盯着的人:……
差点吓到心脏停摆!
半晌哭丧着脸说:“不是我说的啊……”劈手一指,直接卖队友,“是她讲的!”
沈渔转过脸。
那个女孩子直接被她吓哭。
沈渔:……
沈渔无话可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大概就是想哭吧,心里累积了很多很多的委屈和难受,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沈春梅的。
深吸一口气,她淡声纠正说:“我奶奶没死,她活得好好的呢,以后别让我听到你们再胡猜乱扯。”
居然没有发飙。
可就算她没有发飙,也没人敢说什么,都乖乖地点头。
沈渔心情这才好了一点,抽抽鼻子,抹干净眼泪,准备去和老陈好好说道说道。
沈春梅以前
什么样她不管,但是现在,至少今天上课,她是真的没犯一点错,他那么骂她,就是不行。
而且,她也总得让老陈发现,她在变好,不再是以前那个没脸没皮的混混子了。
老陈的办公室就在他们教室隔壁,学校的教学楼又老又旧,办公室的窗户玻璃破了也没修,有一整面都是拿纸糊的。
沈渔还没进去就看到熟悉的白头发,从半开门望进去,能看到周进正跪在里面。
这一幕让沈渔一下就想起了书里的剧情,原剧情里沈春梅和周进今天都不会来上学,他们拿着偷东西卖来的钱异想天开想要做生意赚大钱,结果因为经验不足遇到骗子,被骗得血本无归。
沈春梅是个死心眼的,又蛮又横还不肯吃亏,平白被人骗还能得了?带着周进和蓝红毛那两个小弟满城里抓骗子,后来骗子倒是被抓到了,钱也追了回来,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十分惨重:蓝红毛和翠绿紫两小弟一个断腿一个断手,周进脑袋破了个洞,沈春梅则被打断了鼻梁骨,外加其余小伤无数。
四个人窝在沈春梅的租房里,拿着追回来的钱养了一个多星期才算马马虎虎养好。
当时学校找他们两个都要找疯了,沈春梅的奶奶更是吓得半死,天天窝在警察局,求着他们帮忙把人找回来。
警察找上门的时候,沈春梅他们几个正在谋划着再干一票,一页的计划纸写在那儿直接成了呈堂证供,警察看在他们未成年的份上只是严厉训戒了一通,可学校包括老陈却是气坏了,当即就要开除她。
周进还好些,因为周进的姑姑是学校金牌教师,保留了他的学藉。
只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学校没罚,周姑姑拿教鞭抽了周进一顿后,又让他罚跪了一上午,跪得一双腿差点都废了!
要不怎么说沈春梅能让周进那么死心塌地维护她呢?沈春梅完全不管自己怎么样,得知周进挨打又被罚跪,打着飞脚跑去办公室把周进救出来,将他送到医院。
回头碰上得信赶来的沈奶奶在跪求老师,沈春梅那个熊的,当时就把办公室砸了,还撕了自己衣服威胁老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学校把开除我的通知撤了,让周进上课,否则我就告诉全世界,你对我耍流氓,还要逼死我奶奶。”
老陈气吐血,可没办法,保守的年代里,哪怕是诬告,他的职业生涯也要完了。
沈春梅如愿以偿,和周进
一起留在了学校,但是经此一役,她也把老陈对她的最后一点耐心完全作没,此后不管她干什么,老陈都不管她也不骂她,随便她去。
周进的姑姑更是恨他们恨出血。
无人管束,沈春梅和周进乐得自在,整个高中三年,两人彻底堕落。
现在他们提前回来,看来周进被罚跪的命运还是没有逃掉。
叹了口气,沈渔敲响了那道门。
和书里写的一样又不一样,这回门开后,里面除了周进和周进的姑姑,老陈也在。
周姑姑四十来岁,个子不高,脸上干瘦无肉,颧骨高耸,这些特征让她看上去很是严厉不好接触。
事实上周姑姑还真是个严厉的人,作为年纪组长加重点班班主任,她教学认真负责,几乎每届都要带出一两个能冲进市前十的高考生。
别小看这一两个,在本县,他们学校的名声、生源主要都是靠这一两个优等生撑起来的。
教书十几年,周姑姑从来都是模范教师,先进个人,谁知周进父母意外去世后,她把人领过来却成了她育人史上的耻辱,这个好侄子不但初升高没考上,舍了老脸把他弄进来,他也不珍惜,上课睡觉、考试交白卷,现在还发展成整天整天逃学!
都是沈春梅带坏的!
看到沈渔,周姑姑眼里能冒出火星来。
沈渔倒是很淡定,她先飞快扫了一眼低头罚跪的周进,然后站定了,礼貌地叫:“周老师,陈老师。”
老陈还记着她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干巴巴地问:“什么事?”
口气还是不大好,不过已经算得上缓和了。
沈渔顶着周姑姑吃人的眼光,十分恳切地说:“我是来道歉加解释的。对不起,陈老师,这几天因为我的事让你操心了。我也不为自己逃课解释,因为错了就是错了,你怎么罚我都不算过分。不过今天的事错真不在我,我没有想捣乱,我是真认认真真在听您讲课,做课堂笔记……不信你看。”
她说着拿出自己的语文课本,把做好的笔记展示给两人看,一边展示一边还说:“我已经醒悟了,决心以后好好读书,努力考上大学,做一个于国、于家、于社会都有用的人。”
她这话一说完,不止老陈和周姑姑,就是一直跪着在低头装死的周进都忍不住抬起头。
什么,什么玩意儿,见鬼了吗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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