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妒火

“她方才从树上跳到我身边，我就没有看清；如今连扇他们几个巴掌，我又没有看清！这身法真是……如鬼如魅。”

        “我要是跟她动起手来，凭她这样的身法，怕是几个我也斗她不赢。”

        黄离心中震撼。他喜武爱武，少女娇容未曾夺他心魄，这一手鬼魅身法却令他心神震荡。黄离平生见过的所有人中，动过手的，要属黄渔修为最高；但他只露了一手香山寺的摄魂法，未显身手。姬青这两步身法，直教他眼界大开。

        姬路遥几人挨了耳光，却不敢做怒，只是唯唯诺诺地站在原地，瞧得黄离啧啧称奇。姬青掐腰站着，娇哼一声，斥道：“这几个耳光，就算我替我爹教训你们了！赶紧给我滚蛋，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这几个纨绔！”

        姬路遥等人不怒反喜，如蒙大赦，连连弯腰点头：“是，是。”然后赶忙转身逃窜，钻入树林，不见了踪影。

        “这姑娘好大的威势……看这几人的态度，想必她爹定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黄离看着好笑，心中又暗自揣摩，“嘛……管他什么大人物不大人物，她替我解了今日之围，我得好好谢谢她才成。”

        这样想着，黄离冲姬青一拱手，笑道：“姬大小姐赶跑这几人，帮了小子好大一个忙。不知小子该如何感谢姑娘？”

        “你怎么也叫我‘姬大小姐’？”姬青眉头一簇，嗔道，“这名字好难听哩！”

        “好说，好说。”黄离连连摆手，“那我还是喊你姬青好了。”

        姬青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赶跑他们，是因为本姑娘瞧他们不爽，又不是刻意替你解围。你不必谢我。何况你刚才耍了一招刀法给我看，也不算亏欠了我。”

        “诶，不成不成。”黄离摇头道，“那刀法只耍了一半，没给你看全。将来有机会，我须得给你耍一招全的。”

        “好啊好啊。”姬青连连拍手，嬉笑道，“我千击术只能连出三刀，我爹总是骂我偷懒；你给我秀一秀刀法，要是我也能连出五刀，想必我爹就不会再唠叨我啦！这样说，还得算你帮了我呢！”

        “不算不算。”黄离哈哈笑道，“耍一耍刀而已，不能算帮什么忙。”

        一旁黄子明抱头趴地，眼见姬路遥等人离去，也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他耳听得姬路遥害怕姬青，如鼠畏蛇，心知姬青来头极大；如今又见黄离与姬青相谈甚欢，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尘土、狼狈不堪，心中忽地燃起一阵妒火。

        他与黄离同年同岁，又同上首阳，本将黄离摆在和自己相同的位置。强敌相胁，他舍弃尊严，黄离却拔刀应敌，气魄远胜，这是一点不平；姬青解围，反与黄离相谈甚欢，这又是第二点不平。心中不平，妒火自燃。

        人心卑劣，诡变莫测。他本将黄离摆在和自己平等的位置，面对险境，对方却气魄、武力、运气，样样胜他。他不思己过，不认可黄离，反生出烈烈妒心。殊不知心魔一起，万劫不复。

        黄子明心知姬青乃是贵人天降，有心巴结。于是压下胸中妒火，拍了拍身上尘土，走到姬、黄二人身边，冲着姬青一揖到地，大声道：“小生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姬青正与黄离说笑，突然被黄子明打断，瞧他一眼，冲着黄离问道：“他是谁啊？”

        黄子明嘴角一抽，脸上露出一丝愤怒。他深深地把头埋低，不敢示色与人。

        黄离被姬青问得一滞，心说，若答“路人”，未免太伤了这位小兄台。于是笑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吧。”

        “你这位朋友，胆子也太小了。”谁知姬青丝毫不给面子，只是哼了一声。她眼见过黄子明“滚”到一边，心中大为不屑。

        黄子明心中怒火更甚，却依旧只是作揖，不敢抬头。

        “好了，今天交了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姬青不再理会黄子明，而是伸手拍了拍黄离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我也很高兴。”黄离笑着回道。

        “咱们将来首阳山上定能再见。”姬青嬉笑道，“到时候别忘了教我刀法！”

        “好说，一定。”黄离点头应道。

        姬青得了承诺，脸上笑容更甚，明亮若晴空朗月。她笑道：“那便首阳山上再见啦！”说罢一挥手，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虽然已经见过两次，但黄离依然震惊于姬青这神出鬼没的身法。他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却见黄子明也是神色呆滞。黄离不由出声笑道：“怎么样，你也觉得很厉害吧？”

        “厉害，厉害。真是天人佳容。”黄子明目光游离，连连点头。原来却是震撼于姬青的美貌。

        黄离哑然失笑。他捡起了地上的钢刀，挥舞两下，随手挂在腰间，对黄子明说道：“走吧，别发呆了。还得赶路呢。”

        黄子明“啊”了一声，望向黄离，神色有些尴尬。

        黄离心思澄澈，念头一转，便知道黄子明在想些什么。他耸肩笑道：“不要放在心上。”

        黄子明尴尬地应了几声，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话来。

        黄离知道他是为了方才“滚到一边”那事尴尬，因此也就不再多言。黄离心性旷达，只道他是胆小如鼠、怂过了头，虽然心中好笑，却也不怎么怪罪于他。

        黄离拍了拍腰间钢刀，笑道：“若是他们再杀个回马枪，你也不必害怕，且看我给你耍两招刀法。”言语之间，满是少年人的志得意满。

        黄子明尴尬至极，心中更生不悦。他索性闷头不语，兀自向前走去。

        两人展开功法，于山林间穿行。夜风拂面，星月相伴，身轻意爽。二人行过半个时辰，未见姬路遥等人，心知他们已叫姬青吓破了胆，不敢生事。心中于是更安。奔行山野，穿行不息。

        黄子明心事重重，一路走来，不再言语。黄离则乐得清静，自己思索着昨夜之事。

        “千击之术……我确实从未学过这种秘法。”

        “可是我为什么就能突然一刀化五了呢？”

        “我只是模仿着那道青影的刀法……”

        黄离不由得想起了昨夜，自己眼前冒出的那道青影。如梦似幻，极不真实。他自然又想起了帝坟中的那道青影，那位……黄寒柯。

        “他说他是黄寒柯的一道刀意，还说他把这道刀意传给了我……”

        “即便我运道旺盛，得了仙缘。可是为什么和黄罗衣交手的时候就使不出来？为什么昨夜那道青影就冒出来了？”

        “千击之术，就是他所谓的‘被忘掉的刀法’吗？”

        “总感觉没这么简单……那青影挥出来的一刀，神妙无穷。我只是牵强模仿，就能一刀化五。若是能使出那一刀的全部真意……”

        “还有，他说我是天命纯阳，只是被人封了血脉。天命纯阳是什么？人的血脉还可以被封印的吗……”

        “兹事体大，偏偏涉及帝坟，又不能随意出言询问……啧，真叫人头大。”

        黄离思索良久，没有任何头绪，反而越想越乱。唯独“黄寒柯”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好似众迷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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