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帝坟

黄辰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这大殿空空荡荡、安安静静，可是由于实在过分巨大，竟然没有激起半点回声。活像是在一片旷野之上。

        黄离眼见黄辰如此狂热，自己也不由得心神激荡。

        帝坟！

        天下自盘古开天以来，有文献记载的、乃至追溯到口口相传的历史，足有五万余年。这五万年来，成圣做祖者不计其数，雄霸一方、称孤道寡之人也漫若星辰。然而，真正做到一统天下、横压一世，令四海之内俯首称臣者，只有“黄帝”一人而已。

        黄家向来自诩黄帝血脉后人，作为黄家的一员，黄离自然也是从小听着黄帝的故事长大。屠东昆仑，力抗大魔蚩尤，建长安城，封天下山水土地。一桩桩史诗如雷贯耳，乃至倒背如流。传说中，黄帝统治世间一万载，死前倾天下之力建造坟冢。如今眼前这神话一般巨大的宫殿，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帝坟”吗？

        黄离咽了一口吐沫，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方才不还说自己不敢确定么，现在怎么又说这是‘帝坟’了？”

        黄辰轻哼一声：“我也没说我确定这就是帝坟。只不过……我刚刚回想起了一件事。”

        “在进入这片坟冢之前，你有没有见到百龙前驱、遮天蔽日的景象？”

        黄离悚然一惊：“你也看到了！”

        “哈哈，果然！”黄辰一拍手掌，面色狂热地说道，“那果然不是我的幻觉！”

        “既然你也看见了，想必也能感受得到，这座宫殿究竟是有多么巨大……那些称孤道寡、雄霸一方的豪杰们，固然也曾留下不少坟冢遗迹，但是，能做到让百龙前驱，仅仅一面宫墙就遮盖苍穹，这份伟力……除了那些神话中的仙人们，又有谁能做到？”

        “更何况，虽然关于帝坟，史书上记载甚少，甚至连我们黄家内部都咸有传闻。但是关于先祖黄帝本人，咱们黄家资料可是不少。”

        “传说中，先祖黄帝最钟爱‘龙’这种妖物，每每出行，总有神龙前驱，甚至连衣衫上都喜纹龙图。你说，让百龙拉坟，除了黄帝，谁还能有这份魄力？”

        黄离皱眉道：“喜爱神龙么……这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木龙爷爷与我讲的神话里面，先祖黄帝乃是受天命所佑、故而有神龙护体。如你所说，简直是像养宠物一样，倒是闻所未闻。”

        “哼，想不到，首阳山外围的黄家子弟，居然已经堕落至此，更是与凡人无异。”黄辰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方才你嘴上挂些什么狗屁轮回，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黄帝爷爷的神话事迹都不知道……呵呵，天命所佑、神龙护体？我呸！”

        “不过是龙族那群家伙给自己遮丑罢了。”

        “我告诉你吧，所谓神龙一族，最早可以追溯到洪荒万妖九圣之一的烛龙烛九阴，是彻彻底底的远古妖族。和什么神物更无半点联系。”

        “盘古大神开天之后，烛九阴身死，众妖势弱。偏偏烛龙一族仗着天资强横，仍能称霸一方。直到黄帝爷爷出世，才叫他们遭了大难。”

        “黄帝爷爷喜爱神龙威武，就把它们捉了当坐骑。偏偏这群妖龙传承了烛九阴的黑暗之力，动则黑光遮天，实在不符合黄帝爷爷的形象。他老人家就圈地为渊，捉了一堆妖龙进去，往他们身上灌输纯阳仙力。灌死一个就扔一个，灌活一个，就留下来，交配生子。久而久之，竟活活让他老人家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种族，也就是如今的金龙一族。”

        “黄帝爷爷归天后，龙族视这段历史为耻辱，拼命遮掩，才编出了‘天命所佑、神龙护体’的谎言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你身为黄家子孙，怎能信这种妄言？”

        黄离被黄辰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直说得头脑发昏。在他的眼中，神龙翱翔九天，隐没层云，乃是神圣、强横的象征。如今落到黄帝的神话中，竟成了玩物一般的东西，实在令他接受不能。若是强若神龙，落在黄帝手中，都只能以外形讨宠，那黄帝本人，究竟该有多么强大？

        黄离本以为村里的老人们吹嘘黄帝，已经足够夸张。谁知那些已经夸张成了神话的故事，竟仍不能概黄帝神威之万一。那么传说中犹在黄帝之上，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又该强成什么样子？

        直到此刻，黄离才对“仙”这个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黄辰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眼见黄离仍显迷茫，只当他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世面。于是连连啧啧摇头。

        黄离这才从那波澜壮阔的神话故事中醒了过来，皱眉问道：“你说的倒是热闹，可就算知道了这里是帝坟，又能怎样呢？你我二人困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过上十天半月，准饿成两堆臭尸。黄帝爷爷的威势就算再大，此时也不能当饭吃、当水喝啊？”

        “要不说你就是个凡人呢。”黄辰摇着头，站起身来，向着那两扇青铜巨门走去，“摆在眼前的仙缘你看不见，还挂心什么吃喝？”

        “仙缘？哪来的仙缘？”黄离跟在黄辰身后，出声问道。

        “你我既然贵为黄帝后人，来到此处，还愁没有仙缘？”黄辰轻哼一声，在门前站住，面色狂热地说道，“黄帝爷爷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就够我们受用无穷！”

        “功法、宝器、传承，说不定，还有那传说中的成仙之谜！”

        黄离歪着头、撇着嘴，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激动狂热的黄辰：“你进过帝坟？”

        “没有。”黄辰断然摇头。

        “那你见人进过帝坟？”

        “也没有。”

        “还是你听说过有人进过帝坟？”

        “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关于帝坟，世上所知甚少……”

        “……唉。”黄离摇着头，模仿着黄辰方才的口气，讥讽了回去，“要不说你就是个草包大少爷呢。”

        “你一问三不知，还敢妄想什么仙缘？”

        “哼！”黄辰冷哼一声，不再搭理黄离，伸手去推眼前的巨门。

        那青铜巨门足有山脉大小，高不见顶，远不见边，黄辰站在门前，就像一颗沙子站在山脚。他伸手奋力推门，大门纹丝不动。

        “嘿——！”

        黄辰面红耳赤、脖颈处暴露青筋，张嘴嘿喝，给自己打劲。

        青铜巨门依然纹丝不动。

        “我的大少爷。”黄离笑道，“莫非你还有移山填海之能？”

        黄辰泄了劲，喘了两口气，回过头来瞪了黄离一眼。他自己也明白，这巨门顶天立地，若无机巧，纯凭蛮力，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的。

        “黄帝爷爷，孙儿叩首，求爷爷保佑……”

        黄辰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地跪拜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想要把这扇巨门磕开。

        “啧，大少爷，我看你还是别费劲了。”黄离倚在巨门上，摇头笑道，“磕头能管什么用？谁家先祖会希望自己的子孙来挖自己的坟呢？”

        黄辰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手上燃起了一抹火焰，继续去推眼前的巨门：“黄帝爷爷保佑……黄帝爷爷保佑……”

        黄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这孙子，平时有没有这么孝顺……”

        突然，黄离只觉得背后巨门一震。

        “轰隆！”

        这座比山脉更加巨大的青铜巨门，轻轻一震，便发出了堪比地震一般的动静。黄离黄辰二人只觉得天摇地动，声震如雷。

        “哈哈！成了！！”

        黄辰狂喜道。

        谁知，那震动只持续了一下，巨门似乎连一条门缝都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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