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万宝城之内,  今日依旧熙熙攘攘,  来往交易者络绎不绝，有许多彼此熟悉的面孔,  也有面生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引秋藏月在这里万宝城差不多呆了有半个多月了。

        说来好运,  万宝城门口那株月下松不知是不是特别喜欢他，这半个多月他几乎每天都会得到松叶认证,  可以自由进出万宝城，引得城门口的守卫都认识他，还夸赞他运气很好。

        哈。

        引秋藏月觉得，若不是公良楚这个少城主背后动手脚,  那就有鬼了。

        不过他引秋藏月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  这种程度的恐吓可吓不到他。

        但是待在这里半个多月，他查出的信息却十分有限。

        万宝城虽然名义上是公良家建立起来的家族私产,  但是公良家族一直子息不丰，执掌者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野望，万宝城的利益并没有被公良家一家吞下,  反而是多方分食。

        公良家族在万宝城收入的大头是租金,  其中包括了各家商铺的租金、交易市场摊位租金等等，而因为城池中许多交易采取了以物易物的形式,  其他城池十分依赖的交易税收反而是收入中占比最少的。

        在此以外,  公良家族除了与城中店铺商家有一些优先购买权的协议外,  再无其他额外收费。

        万宝城之中除了公良家,  尚有其他势力,  这些势力虽然并不复杂,  彼此关系也没什么串联，但是分派，却也不少。

        比如身负护卫之责的护城军，人数不多，却是自万宝城创立起就存在，队伍内中多是修士，也有不是修士的，与公良家族养的门客分两条线共同负责万宝城的安全护卫。

        另外，修界最有名的两大商会在此万宝城中也开了分店，贩卖一切可贩卖之物，虽然因为客流量的缘故生意并不如一般分店那么有赚头，可是这些商会开店有时候也不全都是为了赚取灵石。

        还有拥有大师级别人物坐镇的四家老字号店铺，以及数十家大大小小、包罗万象的商家，虽然他们没有组织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盘散沙，但却是万宝城的根基，其中的人员占据了万宝城常驻人口的三分之二。

        没有一个足以镇压所有人的势力，按照常理来说，万宝城应该会很混乱才是，至少引秋藏月了解了万宝城的势力分布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但实际上，公良楚以及他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老爸公良初，甚至万宝城不知名的创始人，全都是一群不管事的撒手掌柜，长年累月不在万宝城，经常失踪不见踪影，但偏偏，万宝城中没有任何一方敢伸出不该伸的爪子，一个个安分守己的就好像明天就会得道成仙一般。

        若是一般的修者看到这些信息，可能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是引秋藏月并不是一般的修者。他出身魔国十二姓氏，并且曾经还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自小就在庞大的家族之中生活，目及之处自然和普通的修者不一样。

        所以，引秋藏月反而放下了调查公良楚过往的底细，转过头来开始仔细研究万宝城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与其去探听别人口中早已传的面目全非的信息，不如去看公良楚此人具体的行事手段，这样了解一个人才会准确。

        而万宝城就是公良楚行事作风留下的结果。

        最后，引秋藏月苦思许久，只得到了两个字：厉害。

        无处不在的平衡、互惠互利的关系以及雷厉风行、严明谨慎的制度，造就了万宝城，造就了和谐奇特特立独行的万宝城。

        所谓的平衡，就是指各大关系之间大大小小的牵制，比如护卫队和公良家族门客，职责彼此分割却又保持着竞争，这是牵制。比如修界两大商会在万宝城开的分店，彼此不让，彼此竞争，彼此相斗，这同样是牵制。而各自为政的小商铺联合万宝城四家本地老字号店铺一起争夺外来的商会和游散贩卖修者，又是一种牵制。其中关系层层叠叠，彼此掣肘，牵一动全身的结果就是全都没法动，反而是独立在外的公良家好整以暇，一人镇全城。

        而互惠互利的关系就是万宝城创立初就签订下来的条约，优先购买权条约。修界的物资品种丰富，就算是势力庞大的两家商会，也不可能包揽所有资源，彼此互通便成为了一种让人舍不得放弃的利益，虽然其中也掺杂着竞争，总体来说却是利大于弊。

        最后保障万宝城如此平静无任何内乱的，就是万宝城的制度，而这制度另引秋藏月看到了公良楚此人的手腕。不是纯粹的限制，也不是纯粹的规范，责任义务和利益受惠并存，条条框框环环相扣，凡是想要在万宝城获得什么的东西的人，就会不自觉的维护万宝城的制度，最后变成了凝聚稳定万宝城的最大利器。

        引秋藏月看着这些信息，心中似乎又回念起当初手腕高绝，替他出谋划策掌控全局的千缘公子。

        果然，人怎么变，这处事手腕都不会变的太过，总归会留下一丝痕迹。

        但是，若千缘背后有这么一座万宝城，修炼资源根本不缺，奇珍异宝也不稀罕，那当初为何会博得千缘之名，夺天下奇珍异宝，如今又为什么面对旧日仇人时会牺牲珍宝救助？

        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为何多年以来修为不曾寸进？万宝城少主，就是他真正的身份吗？

        引秋藏月突然精神一震，双眼微微眯起。

        万宝城公良家虽然一路展有迹可循，但是无论是当年起家，还是后来的展过程，都有许多不合理之处，过多的时间空白，无人可知的踪迹。

        也许，千缘的过往并不是重点，他的身份才是自己想要寻找的答案。

        引秋藏月搜集这些情报也不容易，几乎这半个多月一直都十分勤劳的来回逛，已经将万宝城都踏遍了，能简单入手的信息几乎都掌握在手了，如此对万宝城的事情才有了一个准确的了解。

        万宝城晚间不留外客，每天进进出出，让这位魔族大姓出身的贵公子很是吃了一番苦头，修者不畏惧吃苦，不介意受伤，却并不代表喜欢事事都亲自动手，也不代表他习惯了简陋的生活质量。

        引秋藏月羽扇轻摇，在万宝城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看夕阳已下，有些心情不爽快的打算按照规矩离开万宝城：“千缘，这些苦头可都是你带来的。”

        叮铃叮铃脆生响起，犹如琉璃玉碎，珍珠玉盘，令人闻之便觉优悦动听，响彻心间。

        是门口那株月下松松叶摇曳之音。

        而引秋藏月也见到了突然出现在月下松之下的女子。

        “引秋道友。”女子轻声招呼。

        虽然女子带着面纱，但是引秋藏月还是认出了，此女便是当初叩天阙参与者之一，并且和公良楚走的十分近。

        “是你。”引秋藏月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异，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道友，夜色将晚，何必两头奔波。”

        “哦？你能在万宝城做主？”引秋藏月问。

        “自然不能，不过，城主府做主还是没问题的。”

        “你是公良楚的人。”引秋藏月说。

        “唤我松月便可，主人正是复姓公良。”松月领着人一路走向城主府。

        “是你主人让你来的？”引秋藏月摇着羽扇，紧随其后。

        “不是，是松月私下想与道友交谈一番。其实主人一般不会待在万宝城，这里的生活并不适合他。”

        松月行走路线与一般人并不相同，左拐右拐穿过几个阵法，引秋藏月便现他们已经到了城主府。

        “看来，万宝城并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朴实无华，简简单单。”引秋藏月说。

        “不过是前人留下的阵法，主要也是为了进出行走方便。这些不算什么。”松月将人领到待客小院，请引秋藏月入座歇息：“贵客请入座。”

        刚入座，便有侍女进来奉茶，显然松月去请人之前就已经早早吩咐好了。

        “如今坐也坐了，茶也喝了，主人却是连面纱都不肯摘一摘么。”引秋藏月放下了茶杯，淡淡说道。

        松月摸了摸自己脸上面纱，轻笑道：“非是松月畏畏缩缩，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不太方便，请道友海涵。”

        引秋藏月十分高傲，虽对这一点不满，却也不愿意为难一女子。所以这个话题也只是一带而过：“姑娘将我请来，还未交待到底有什么事情，或者可以请你主人出来，彼此交流就交流。”

        松月回答：“此次会面其实是松月私下决定，至于目的……”她顿了顿，说：“目的是情报交换。”

        引秋藏月眉头一挑，颇有些趣味的说：“哦？情报交换？”

        松月说：“吾观道友一直在万宝城搜集与主人相关的信息，方有此次举动。松月追随主人也有许久了，手中握着的信息不少。”

        引秋藏月有些恍然：“所以，你打算背主？”

        松月失笑：“不，引秋道友误会了。松月只是对某些事情十分感兴趣，但是却无法从主人那里得到答案，所以才会从另外一方着手。”

        引秋藏月沉默了少许，最后说：“你想问什么，又拿什么信息来交换？”

        松月说：“松月想了解，百年之前引秋道友与主人结识至反目的前因后果。至于拿什么交换……主人的一个秘密，一个有关万宝城的秘密，如何？”

        引秋藏月问：“一个有关万宝城的什么秘密？”

        “公良家族背后的真相。”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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