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宴席（上）

转念叶敛离开了尚在喧闹的人群，回到了他的小破庙里。大黄扭扭捏捏地向着他走来，毛茸茸的尾巴如同道士手中的拂尘一般来回摆动。叶敛若有所思地照着地上的蒲团一屁股坐下，揉着大黄的脑袋，后者则是享受地眯起了眼。

　　门外传来一阵“塔塔”声响，伴随而来的还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咳咳咳，小叶子快来搀爷爷一把。”后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长洪岳，不知道找了什么由头，老村长从村民的簇拥之中脱身跟着叶敛来到了小破庙前。可能是年岁大了手脚不便的缘故，老村长立足于破庙前，左手靠在破旧的门框上对着叶敛说道。

　　“村长爷爷，您怎么来了。”叶敛顿时收了思绪，连忙起身一把扶住年迈的老村长。

　　“我来看看你这娃娃饿坏了没啊。”洪岳展颜。

　　“村长爷爷您快坐下，我这乱七八糟的别磕着碰着。”叶敛一遍扶着老村长，一遍又腿脚踢开路面上的木条瓦块，用脚尖勾来一旁破旧的长凳。

　　“呵呵，无妨无妨，老头子我可还算是硬朗。”

　　“小叶子你啥时候养了这么一只……黄狗？”村长看到了一旁蹲坐在柱子后边露出半个脑袋的大黄，眯了眯眼不确定地说道。

　　“嗨，爷爷那可有些日子哩，夜里全靠着大黄这个小东西的皮毛为我取暖呢。”叶敛挠了挠头，讪讪说道。

　　“不错不错，养得挺好，冬天煮了锅子更是香啊，哈哈哈哈。”老村长眯了眯眼，看着大黄大笑说道。

　　“老不尊！爷爷你想啥呢！”叶敛听罢连忙抱起大黄，样做嗔怒。

　　“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打小就小气。”可能是隔代亲的关系，老村长在私下对待叶敛的时候总是格外的亲切，如果说洪肆海视叶敛如己出，那老村长洪岳和不是将这个小家伙当做自己的后辈一般对待呢。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你啊好好养着这小东西，缺吃的就来寻爷爷，不许再偷人家鸡了。”

　　洪岳拂过长须，淡淡地说道。到底是个老江湖，只这一转念便是想通了许多。叶敛也不避讳，吐了吐舌头顺势坐在了村长身畔的地上。

　　“小叶子，你可还记得当如谁先在这破庙发现你的。”

　　“哎呀村长爷爷，那时候我都不记事儿哪会知道，只记得一觉睡醒你老人家便端着一碗蕉子糊糊喂我吃。”叶敛望着老村长说道。

　　“是啊那时候你那么小，也不知道饿了多少时日。”老村长微微颔首。

　　“小叶子你可知道为什么你海叔要不告而别。”

　　“……怕是为了不让我偷偷跟去吧。”

　　“哈哈哈，非也非也，你打小便是跟着你海叔长大的，他又怎么会不喜你跟着呢。”老村长闻言大笑道。

　　“那是为了什么啊。怕我偷师不成？”

　　“他呀，只是怕见了你这孩子的哭脸便不舍得离去了。”老村长拍了拍叶敛的脑袋，语气温和间更是有着宠溺。

　　“爷爷告诉你，你海叔此次不告而别是因为，因为他的抱负和老夫的一些陈年旧事。”

　　“抱负？陈年旧事？”叶敛明显有些对着后边的陈年旧事有些好奇。

　　“是啊，小叶子你可知道老夫已是入形境修士多年这一事实。”

　　“小子是知道的。”

　　“呵呵想来老夫如今都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老村长两眼放空，望着碧蓝的天空，眼底浮现的是无尽的回忆。听着老村长的叙说往事，叶敛似乎也看到了那动荡不定的战乱岁月。洪岳老村长当年也称得上是少年英才，投军数十载斩获敌军头颅数不胜数，更是在修行方面露出了惊人的天赋，在一次交锋中，四十五岁的洪岳探入了入形境，杀伐入行，技惊四方敌！

　　十国乱战，战久必和，往后没多少时日战事便是终了了，洪岳头戴先锋冠，身批锦绣挂，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回到故土南湘郡，这个时候的洪岳早已半身探入了踏命，想着修行的无限机遇，洪岳一家奔赴前往临淮城想拜入常安阁中。

　　“奈何啊奈何，在临淮城郊，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让我抱憾终身之人！”老村长虎目怒睁，咬着牙说道。

　　“此人年纪轻轻但是修的一身蜮功，鬼魅至极！仅仅一招便废了我横练全身的炼体修法，我亲眼目睹了他收走了我大儿子黎海的童子精魄！我娘子舐犊情深却是被反手一章打死当场！若不是周遭有别的修士路过，肆海怕是也难逃此劫……老夫我不甘啊，不甘心！”

　　叶敛听着心中也是燃起凶凶的怒火，为村长一家的遭遇深感愤怒与痛心。

　　老村长激烈地喘着粗气，许久才平静下来。

　　“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你海叔决心离去，执意要踏上修行之路了吗。”叶敛看着村长满是疲惫的眼神，眼里不免有着泪花，点了点头。

　　“你要好好的长大，肆海希望你能有个快快乐乐的人生，知道吗。”老村长揉了揉叶敛的脑袋说道。

　　“罢了罢了，老夫今日所言过了头，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回忆，我要回去了。”老村长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把着拐棍便要起身离去。叶敛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叶敛愤然夺步追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倒在老村长面前。

　　“村长爷爷，你教我修行吧！”叶敛脑袋重重地敲着地面，郑重地对着老村长说道。

　　“孩子你无需如此啊。”老村长见状连忙伸出手里拐棍的一头要把叶敛扶起。

　　“爷爷，小子我本就是无父无母，若不是海叔和爷爷百般照料我也活不到今天，食人恩果千年记，这是海叔教我的。所以爷爷您就教我吧！”

　　“痴儿啊痴儿！”老村长摇着头，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

　　夕阳西下，广福村的村道上，一少年掺着步伐颤颤巍巍的老人，身后跟着一只东张西望的黄狗，逐步走向村中央村长家的宅间，老者眼中浮沉万千倒是远远比不上少年眼中的那抹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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