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陆行和范月兰一落地就接到了封嘉的电话，他说好来接他们娘俩但是临时有事，只让司机在机场停车场等了。陆行说回来要宰他一次大的，封嘉同意，权当补偿了。

        陆行领着范月兰坐上车封嘉派来的车。

        范月兰不把这边的家当家，一到国内人突然显得疲乏。陆行知道她是没安全感，看到范月兰这样的状态，陆行突然心软，不应该联合封嘉诱哄范月兰回国。

        范月兰的病说严重也不算，慢慢发展成这样的。近一段时间越发一时糊涂，一时清醒。照她原来的状态，陆行跨半个地球出差都不怕，可是今后估计难了。

        陆行把头扭向窗外，突然生出一股劲儿，以后走哪都要把范月兰带着。

        范月兰把后窗打开，道：“儿子，咱国内也不比外边差啊。看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陆行问：“那你怎么还往外边跑？以后别这样，差点把你儿子我吓得寿命折一半儿。”

        范月兰转过身子，手在陆行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想自己出去玩儿玩儿，不耽误你的事。”

        陆行回：“我能有什么正事儿。”

        范月兰眼里笑盈盈的，有她自己的想法。

        转眼范月兰也到了不愿意麻烦自己孩子的年纪。

        陆行极端的想，要么就陪着老人慢慢变老，要么就老死也不见，否则这不见不见突然一见，真让人接受不了。要么就是见面但别上心，否则会发现很不得了的。

        陆行突然醒悟，他妈可是个病人啊，以前自己是怎么放心把她留在家里的？自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把范月兰也当成没事人。

        范月兰这种不可逆的慢性疾病在岁月里慢慢磨着人，要不是她这次突然搞了一场大的，陆行几乎就要忘记范月兰是个病人，是个脑子随时可能不工作的老人。

        陆行像是回到了几年前领完范月兰诊断证明回家的路上，当时觉得这个病可真是个不得了的事情，天都塌了。此时此刻，范月兰的病再次给他敲响警钟，警告他范月兰只是没发病或者是病还没坏大发，但他不能看不见。

        陆行安静坐在一旁自我反省。

        范月兰问：“皱着眉头想什么呢？”

        或许知道范月兰可能脑子在糊涂，陆行道：“突然觉得我对不起你。”

        范月兰拍了他一下，狠狠的一下。

        “你个倒霉孩子可算被我养大了！”

        陆行原本懊悔，现在是懊悔加想笑，道：“合着你一直都看不上我。”

        范月兰双手在胸前一摊，“也就是自己儿子，凑活着看吧。”

        陆行斜坐着，吊儿郎当，“终于知道我带封嘉和秦阳去看你的时候，你为什么那么高兴了。161的人跳得差点把天花板顶掉。”

        当时范月兰可能觉着自己这辈子也算是有点儿指望了，但现在的她可能早就忘了当时的感觉。

        范月兰笑着问：“你说小嘉和小阳怎么也不来接我？”

        陆行看了一眼范月兰的脸，她很认真。

        陆行嘴角微动，随后缓慢一笑，道：“封嘉临时有事，秦阳不知道咱们今天回。”

        范月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窗外。

        陆行微微吐气，这是他解释的第三遍

        了。

        陆行安静片刻，下决心道：“一会儿我先把你送回家，我去公司一趟，晚上带着封嘉，秦阳，覃宇非一起去见你。”

        范月兰喜出望外，“行啊，我给他们做饭啊。”

        陆行突然想到昨晚范月兰弄得那一堆，刚想说些扫兴的话，即使咽了回去。她高兴就好。

        陆行道：“行。”

        范月兰想要回答什么，陆行远远看着远处一个黑点朝自己这边来，还没等他真正意识到危险，那个黑点迅速变成庞然大物，从十字交叉路口冲出，直直的砸进封嘉的车里。速度太快，封嘉派来的车直接被弹出，呈抛物线似的飞起来又落下，十字路口上只剩下撞停下来的大货车。

        被撞飞的那一秒太快，目击者只觉得是大货车撞进了小轿车，又撞了出来，把轿车直接撞穿了。

        地上遍布着车身碎片，大货车呆滞的横在十字路口上冒着灰烟，像是吃了一辆小轿车到自己肚子里后，打得饱嗝。

        公司里封嘉接到陆行电话，合同上“封嘉”两个字，“封”字签了一半儿直接走了。10分钟封嘉到陆行母子俩和自己司机在的医院。

        封嘉到时，陆行正跟一个护士龇牙咧嘴，看到封嘉过来，陆行不耐烦的推开护士走向封嘉。

        封嘉脸上无甚表情，但是说话的声音暴露了他，封嘉声音颤抖问：“怎么样？”

        陆行眼鲜红，像是进了胳膊流的血，扶住胳膊，陆行一脸黑气，道：“我妈在手术室。”

        陆行身上也有伤，签完字后护士领他来包扎，但是被他嫌弃用时太长，包扎到一半儿死活不肯继续配合。

        封嘉对那护士道：“带我们去手术室。”

        护士指着陆行的胳膊，“他还没包扎好。”

        封嘉看陆行，陆行道：“死不了。”

        封嘉微点头，对护士道：“带路。”

        护士犹豫。

        封嘉看陆行一眼，陆行知道封嘉有主意，回了一个你做主的眼神。

        封嘉道：“我们自己找。”说完绕过挡在前面的护士走了，陆行扶着自己胳膊跟上。

        秦阳来得比封嘉稍晚，领着一个人跟陆行和封嘉在手术室门口碰面。又过了一会儿覃宇非也来了，同样领着一个人。

        四个人见面后先让陆行说了一遍事情经过，随后四个分开，在等候室里，一人一个角。

        封嘉给交通局打电话，要车牌，问撞人的人现在在哪。秦阳安排几个人过来，怕一会儿用得上。覃宇非和自己带来的人，还有秦阳带来的人站在一起，那两个是有名的医生，一个是做医学研究方向的，一个是专门操刀的。

        陆行一个人，扶着自己胳膊坐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脑子里昏黑一片，甚至呼吸不畅。他心跳的并不慌，但是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覃宇非跟他隔得最远。这两个医生什么话都敢说，覃宇非听着都害怕，更不敢让陆行听到。

        两个医生没有亲眼见到车祸现场，只知道范月兰是为什么进手术室，所以就把所有的可能性，一一细数，详尽道来。

        覃宇非听着闹心，摆摆手不让他们再说下去了。

        秦阳打完电话坐到了陆行身边，覃宇非挨着秦阳坐下。三个大老爷们只会插科打诨，正经的说话时候反倒说不上话来，只能寂静无声的坐着，把祈祷和安慰的话全说进心里。

        秦阳越坐越恍神，在这里面待不住，跑到医院门口抽烟去了。他站在风口，吹出去的二手烟被逆着风一吹，又全扑到他自己身上。

        封嘉跟交警队的打电话，越大越火大，跟着秦阳出来，要了一根烟。

        医院圣洁，秦阳出来才憋闷的骂道：“妈的。干妈出来后我非揪着撞人那货跪下磕三个响头。”

        封嘉没应话，只要范月兰能平安，让他磕都行。

        秦阳不是安静的主，心里越乱他话越多，骂人骂得越碎。

        封嘉烟抽了一半，灭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抽完回去。”

        秦阳应了一声：“你先走，我一会儿。”

        受伤的不止是陆行和范月兰，封嘉的司机也被送到了这家医院。封嘉在分诊台报了姓名，护士领他去找司机。

        还是刚才的那位护士，知道封嘉没耐心，带路的脚步都比别的时候快。

        封嘉看到司机时，司机妻子也来了，站在一旁满脸关切。

        “华裕。”封嘉叫。

        自己开得车却出了车祸，华裕看到封嘉，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华裕道：“封先生。对不起。”

        封嘉没坐，居高临下的站着，毫无感情的问：“谁的错？”

        华裕知道该来的躲不掉，把打好的腹稿念出来，“出机场正常行驶了20来分钟，过交叉路口的时候是绿灯，就那时候出的事儿。”

        封嘉没有反应，看不出来他信还是不信，封嘉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会儿，华裕的手机叮咚一响。

        封嘉道：“医药费，麻烦嫂子了。”

        华裕听出来一点人情味儿，心安一些道：“谢谢封先生。”

        封嘉淡淡“嗯”一声，走出了华裕的病房。

        华裕妻子刚刚偷偷打量封嘉好几眼，其余时间全在低着头，手上忙活着无足轻重的事。

        封嘉走后，华裕妻子微微凑近他，小声道：“你上司怎么是这样的人？来了也不问问你的伤得怎么样。”

        华裕自从跟着封嘉，钱没少往家拿，华裕妻子还以为碰着了多么好个上司，今天一看，跟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华裕摇摇头道：“人背后不说话。”

        华裕妻子忍不住道：“这种人冷漠。要不然别跟他干了，到时候在干出心病来了。”她又不是不能赚钱。

        华裕艰难的挪了挪身子，道：“再说吧。”这时候提辞职，不知道会被怎么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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