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咚咚咚！”

        “咚咚咚！

        扰人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更响，林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烦躁地扯过被子掩住脑袋却始终不能将声音隔绝在外，终于忍无可忍地掀了被子下床开门。

        门外没有人，只有一只通体银白的漂亮小鸟在齐眼高的位置扑腾翅膀，一双圆瞪瞪的大眼睛透露出肉眼可见的弱小可怜无助。

        小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鸟不过是有个性格恶劣的主人罢了。

        “你啊。”林朝轻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轻轻戳了戳小鸟的小脑袋，把它放到自己肩上。

        小鸟的主人暮诚正窝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一双大长腿在狭窄的空间里无处安放，蜷得很是憋屈。他在借着立式台灯翻看一本老旧的线装书，封面是手写的“机关灵器学前启蒙”几个大字，看着像是本什么奇怪的儿童启蒙绘本。

        林朝的小套二租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3楼，采光和照明不好，但胜在家具齐备、装修干净，在林朝偶尔收拾下，勉强算个温馨的小窝。

        林朝把自己丢进暮诚旁边的豆袋沙发里，随手扯过沙发上的胡萝卜玩偶抱在怀里，闭上眼睛就要继续睡觉。

        “你不觉得你比霜寻还能睡吗？”暮诚翻过一页书，“把牛奶喝了。”

        林朝抬眼，眼前正悬着一杯牛奶，而旁边沙发上的暮诚，连头也没有抬，仍旧埋头苦读。

        林朝认命地接过杯子，一边小口啜着热牛奶，一边压抑着自己的起床气哀嚎：“大哥，大神！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七点！你知道我今天几点上课吗？下午三点！能不能给条活路啊哥？”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你本命年过去之前，你要一直跟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我的休假到昨天就结束了，所以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九点你跟我去上班，下午三点我陪你去上课。”

        谁跟你说好了啊？明明是你靠武力值单方面镇压了我的意见好吗！

        “一定要这样？”一想到即将开始的早睡早起生涯，林朝就忍不住想要再挣扎一下，“我觉得，我虽然倒霉了一点，但也还没到需要跟你寸步不离的地步吧？”

        大概林朝的表情看起来实在过于痛苦，银白色的小鸟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脸颊，和它冷酷无情的主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不是寸步不离，是让你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暮诚气定神闲地驳回了林朝的合理诉求，“去洗漱准备吃饭。”

        “哦。”

        林朝生无可恋拖起身体往卫生间走，正好路过那个在叮铃哐啷忙个不停的“厨房”。

        嗯，是的，忙个不停的厨、房。

        厨房里空无一人，只有暮诚布置的隐隐发光的阵法和制作精良的机关在有条不紊地操纵锅碗瓢盆做早饭。开始几天，林朝还颇有兴趣的蹲在厨房门口看新鲜，但她一个普通人，就算把机关看出朵花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没多久就失去了兴趣，倒是对费劲巴拉专门做一堆道具就为了做个早饭的暮诚到底有多丧心病狂有了全新的认识。

        看时间差不多了，暮诚收好书起身去厨房准备碗筷，却见原本流转顺畅的阵法回路突然故障一般紊乱起来，然后“嘭”的一声炸飞了原本井然有序的锅碗瓢盆。

        暮诚赶忙施展个“时停咒”兜住四散飞奔的包子和厨具，才阻止了厨房滑向难以收拾的地步。

        厨房墙边，一人一鸟闻声探出个脑袋。

        “我早说这样偷懒要不得。”林朝一言难尽的开口，肩上的小鸟霜寻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暮诚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新画的阵法难免有问题，改良一下就好了。”说完，手指一动，停在空中的包子和厨具便又落回了原处。

        见自家小厨房有惊无险的保住了，林朝朝他比了个“ok”，露出一个“你高兴就好”的表情，带着霜寻去卫生间洗漱了。

        林朝一边刷牙一边看着站在毛巾架上梳理毛发的霜寻静静发呆。林朝觉得自己这几天过得很魔幻，魔幻得让她有种度日如年的错觉。

        事情还要说回到几天前。

        暮诚这个一见面就不走寻常路，妄图以坑蒙拐骗的方式让林朝接受他保护的古怪帅哥，让林朝十分没有好感，但暮诚毕竟救了她，也展现出了远超普通神棍的实力水平，所以对暮诚的话，林朝不敢不信。

        当然，对于暮诚提出合住以便24小时保护林朝的无理要求，林朝还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开玩笑！林朝没有活在小说网站的霸总甜宠文里，也不期待和帅哥日久生情的狗血言情展开，他们只是两个见面没有超过10分钟的陌生人，连信任都还谈不上就要住在一起，剧情发展对于林朝来说，属实有点无厘头。

        吃了不熟悉而导致的信息不对称的亏，彼时的林朝作为思维正常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对于暮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劣本质缺乏认知，自然也无法想象，当一个脑疾患者想要达到目的时，手段究竟可以如何丧心病狂。

        所以，在暮诚不再执着和林朝合住，退而求其次提出送林朝回家后，林朝天真地松了一口气并答应了这一要求。

        暮诚打发了眼镜男生去处理两个飞车党，跟着林朝坐上公交。

        于是

        林朝坐公交，车窗玻璃突然爆裂，暮诚救了她。

        林朝过马路，红绿灯突然掉落，暮诚救了她。

        林朝走人行道，污水井盖突然翻了，暮诚救了她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做得很不刻意？”林朝撑着路边的树有气无力地吐槽。

        暮大神仔细思考了片刻，认真回答：“我觉得还行。”

        “大哥，大神！我给您老人家跪了行不行！能不能放过我啊！”

        “你太岁冲和，有无妄之灾，如果没有我保护你，你活不过今年。”

        神鬼命理之说，林朝不懂，也不想懂，她只觉得正经和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讲道理是真的心累，只好委婉地劝告道：“就算我同意你和我住也不行啊，我合租的房子里已经有室友了，我没有权力把别人赶出去。”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不愿意，而是做不到？”

        “当然！”林朝努力点头，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得不能再真诚。

        暮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林朝摸不清他几个意思，只当暮诚接受了自己的说法。

        好在后续的路程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到家的时候，林朝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心情好了不少，连看暮诚也顺眼了许多。

        “大神，我到家了，今天也挺晚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们留个联系方式，有事再联系？”

        “我救了你，你不请我坐一坐，喝杯水？”

        暮诚话问得理所当然，林朝门开得分外艰难。她正琢磨是不是真要留暮诚喝茶以及留个男生在家喝茶是不是不太好，就看见刚刚和自己相处了没几个月的室友妹子推着行李箱正从房间里往外走。

        看见林朝，室友妹子十分不好意思：“朝朝，我可能今天就要搬走”

        “今天？”

        “对，房租和违约金我刚刚都转到你微信上了。”

        “现在就走？”

        “嗯，现在”

        林朝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收款，又瞥了一眼室友妹子和暮诚，有些无力地坐到沙发上，无声地朝室友妹子挥了挥手。

        片刻后，大门关上，整个房子里只剩下林朝和暮诚两人。

        “你干的？”林朝头也不抬地问，声音凉凉的。

        暮诚十分自然地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来：“现在你没有室友了。”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林朝脾气再好，也经不住暮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

        “你是不是有病啊！”林朝气闷地抓了抱枕朝暮诚丢去。

        暮诚不躲不闪地承受了林朝的怒火，任由抱枕砸到自己身上，难得没有在笑，神情严肃。

        “虽然短时间内，你还不会像今天一样倒霉，但是时间越长，你只会越来越倒霉、越来越危险，直到丢掉小命。我既然接了任务保护你，就不会让你有任何出现意外的可能。”

        林朝不说话，暮诚便继续说，“你也不要想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合适的新室友。”

        暮诚的语气里威胁的意味很重，他不在乎林朝高不高兴，只在意自己能不能达成目的。

        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林朝一个普通人也玩不过一个有病的大神。本质上，林朝就是个又怂又怕死的小穷货，加上她要存钱考研，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室友和她一起分担房租，对她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麻烦，所以除了妥协，她好像别无选择。

        “房租月付，费用平摊。”

        “合理。”

        自此，林朝开始了她和暮诚的合租生活。

        讲道理，除去初次见面的不愉快和暮诚过于丧病的性格，和暮诚做室友，实在是件占便宜的事。且不说暮大神人生得养眼，光是从他住进来以后，林朝的生活质量就有了质的提高以及倒霉程度有了量的下降这两点，林朝就没什么可挑剔的。

        林朝是独生女，从小父母养得好，不仅没让她点亮家务技能，性格也养得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生活以后，也没见有什么长进，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求活得精致，但求活得自在”。

        不同于林朝在家每顿只求对付过去的饮食习惯，暮诚在吃饭这件事上很讲究仪式感，哪怕是用法术做饭，也要坚持一日三餐，荤素搭配。和暮诚住在一起的这几天，林朝有一种当初和爸妈一起生活的感觉。别的她说不上来，就是作为一个本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暮诚难得地比林朝这个普通人活得更有烟火气。

        说起来，暮诚不仅承包了她的一日三餐，拯救了她岌岌可危的钱包，还用法术帮她找回了大量遗失物品。

        “守护神么”林朝想起那个占卜师的话。

        “嗡~嗡~嗡~”

        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林朝的思考，微信视频来电显示是一个叫“阿泷”的人，正是林朝正在鹿城旅游的闺蜜——苏泷。

        林朝给霜寻使眼色让他站得更远一点才按下接听，一张明眸皓齿的美人脸顿时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朝朝宝贝！这么久没见，有没有乖乖想我？”

        苏泷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御姐型美人，声线也是贴着脸一般的好听，撩起人来，好听话跟不要钱一样。

        林朝早过了被苏泷撩两句就脸红的年纪，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要不是你还记得每天给我发照片，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哪个妖精勾走了。”

        苏泷带着一顶草编的太阳帽，一双大眼睛在帽子底下盯着屏幕放电：“小妖精没有，帅哥倒是有一个！”

        “什么帅哥？”

        “还没勾搭上，勾搭上了带回来给你看！”

        “行，那我等你。”

        林朝没睡醒，眯着眼睛一边洗漱一边跟苏泷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侃，一次性洗脸巾擦过脖子时，短暂的刺痛感惹得林朝叫出声。

        “嘶~”

        “怎么了？”听到林朝的痛呼，电话那头的还在给林朝展示碧海蓝天的苏泷立刻回过神关心到。

        林朝烦躁地按了按左侧的脖子，安抚道：“没事，就是最近脖子这里老是刺痛，明明什么伤口都没有。”

        苏泷还是不放心：“你把手机拿近点我看看。”

        林朝拿起手机，刚要往脖子上凑，就听“嘭”地一声巨响，一阵凉水直扑林朝脑门。

        “我去！”林朝被水冲得睁不开眼，手忙脚乱地去够挂在墙上的毛巾，却不小心抓到霜寻，引得霜寻也跟着胡乱扑腾，发出“啾啾”的乱叫，整个卫生间乱成一团。

        “朝朝！”

        “林朝！”

        苏泷和暮诚的声音不约而同地从手机里和门外响起，林朝才来得及用毛巾盖住不断喷涌的水龙头，就听苏泷狐疑地发问：“谁在说话？”

        林朝心头一凉，要是让苏泷知道自己现在和一个男生住在一起，那还了得，她非得立马从鹿城杀回来灭了自己不可。

        暮诚还在不停敲卫生间的门。

        “林朝，怎么了？说话！”

        林朝匆忙回了苏泷一句“是我室友，她感冒了。我这儿水龙头爆了，先不跟你说了！”便赶紧挂了电话。

        林朝打开门，暮诚一脸焦急，让林朝丝毫不怀疑，她再晚点开门暮诚就能破门而入。

        顶着一身狼狈羽毛的霜寻落在她肩上，用鸟喙帮林朝梳理粘在脸上的湿头发。

        林朝扯了张洗脸巾替霜寻擦毛，尴尬地说：“水龙头爆了，我刚刚在跟我闺蜜打电话，没来得及回你。”

        暮诚松了口气，见这一人一鸟满身是水还不忘给对方整理，不由得轻轻勾起嘴角：“别弄了，我来帮你们。”

        “哦。”

        暮诚两指搭上林朝的手腕，林朝便感觉一股温热的力量沿着手臂向着周身流淌，衣服和头发上的水被这股力量渐渐蒸发。

        林朝眨眨眼睛，觉出一种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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