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徐稚坐在车内觉得暖气太足了，整张脸热的不像话，而且她和虞孟文也没什么好沟通的，一直盯着倒退的夜景。

        脸实在热的厉害，她拿起手放在脸颊两旁冰一冰。

        虞孟文从余光里看到她的动作，替她降下一点车窗。

        冰凉的夜风吹进来，徐稚觉得整个人都清醒起来，坐直身子向他道谢。

        可是回答她的却是风声。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她却清楚的明白他说话方式，也就没觉得的尴尬。

        她时不时回头看一下蜷缩在后座的蒋子宁，看到他这个样子，实在忍不住叹气。继而看了眼虞孟文，抿着嘴想说什么，又看到了车灯所照之处大雾弥漫，最终没有开口。

        虞孟文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没有说，他却明白她的意思，脚下的油门动了动，车子的速度快了起来。

        -

        到了医院，蒋子宁检查过后有点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事，今晚在医院呆一夜，明天就可以走。

        徐稚和虞孟文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两人坐在椅子上，徐稚用手轻揉额头，低头轻声说：“谢谢”

        虞孟文轻声“嗯”了一声。

        “需不需要给他换病房？”虞孟文身子向后仰去，偏头看着她，忽然问道。

        徐稚不理解的抬头看他，可头马上又低了下来。

        虞孟文半睁着眼睛侧脸朝她看，他的瞳孔像成色很好的棕色琥珀石，可以清晰的看出他眼瞳的纹路，似要把人的魂魄吸走。

        徐稚咽了一口唾液，礼貌的拒绝他，“不用了，他明天就出院了。”

        虞孟文轻笑一声，看着她的视线收了回来。

        徐稚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也不理解，只是他的笑声在医院里显的更加让人战栗。

        两人又沉默的坐一会儿。

        徐稚见虞孟文没有要走的迹象，于是开口：“虞先生今天谢谢你，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我进去看看他。”

        说着徐稚站起身，虞孟文也站起来，高她一头，依旧没有要走的迹象，而是跟着她进病房。

        “我和你一起进去看看他。”语气依旧是柔和的压迫，让人不敢拒绝。

        这样徐稚想起一句话：温柔刀，刀刀致命。

        徐稚没话说，抬手打开门，侧身让他先进，自己在后面关门。

        进来就看到蒋子宁睁着眼睛，没灵魂似得盯着天花板。

        这间病房，里面一共两位病人，一位女孩，一位蒋子宁，病床被帘子隔开，谁也看不到谁，徐稚见蒋子宁睁着眼，走到他旁边给他倒了杯水，扶他起来。

        把杯子递给他，蒋子宁把头一别，爱搭不理，徐稚朝他后脑勺轻拍一下，蒋子宁只觉得头晕眼花。

        蒋子宁语气不好的说：“你干什么！”

        徐稚只当没听出来他愤怒的声音，把杯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面，徐徐开口：“不干什么。”

        虞孟文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自己完全被忽略，他双手交叉抵在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

        旁边的帘子忽然被拉开，三人看向拉帘子的人，一位头发齐肩，眼睛大大的姑娘，她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徐稚和蒋子宁，然后又看了看虞孟文，眼睛笑的弯弯的。

        徐稚轻轻皱了一下鼻子，又捶了蒋子宁的肩膀一下，瞪他一眼，意思是谁让他说话声音这么大，吵着人家了吧。

        徐稚连声抱歉：“不好意思，是不是吵着你休息了？”

        女孩摇头，秀发随着摆动，在脖颈处晃动，音色清澈明亮，“没有”停顿片刻，有点害羞的说：“我们可以一起聊天吗？”

        徐稚一愣，笑了起来，“可以”，指着蒋子宁又说：“今晚他就在这里，你随时找他聊。”

        “好的”女孩声音透露着开心。

        她又介绍自己，“我叫白秋。”

        徐稚没想介绍自己，也不可能介绍虞孟文，看了一眼手边的蒋子宁，一脸死相，也有打算开口的意思，于是她替蒋子宁介绍道：“他叫蒋子宁。”

        蒋子宁回头怨恨的盯着她，徐稚忽略不见。

        白秋对于只知道蒋子宁的名字是不满足的，“姐姐，你呢？还有旁边的……”看向旁边时她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回复正常问：“我是该喊叔叔还是哥哥？”

        听完白秋的话，蒋子宁才朝虞孟文望过去。

        虞孟文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他的目光便迎面和蒋子宁对上。

        蒋子宁看清他的脸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就像石化了一样，动弹不得，徐稚发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虞孟文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忍不住战栗。

        她轻轻俯下身子，声音极细带着恐慌，“你认识他？”

        蒋子宁压根听不到她说什么，他只注意到虞孟文眼神中的警告。

        徐稚又轻声问了一遍，他反应过来机械式的摇摇头。她瞟了一眼虞孟文又看向蒋子宁，眼帘垂下，灯光洒下，睫毛的影子倒映在脸颊。敛着唇，安慰的拍了拍蒋子宁的肩膀。

        白秋见自己的问题被忽略了，她把本来盘着的腿伸出来一条垂在床边，打破这吊诡的气氛，“姐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徐稚站在蒋子宁的旁边不知如何，白秋的这句话无疑是救她与水火，她感激的看她，“叫我徐稚就可以。”

        白秋的腿垂在床边不停的晃荡，“徐姐姐，坐在旁边的哥哥呢？”

        徐稚闻声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淡然的翘着腿，身子仰在椅背上，一副悠闲样子的虞孟文，她嘴巴张张合合不好替他出声介绍，悄悄朝白秋摆摆手，让她不要再问了。

        虞孟文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目光深邃，声音温柔：“虞孟文”

        徐稚的目光被这句话吸引过去，这是他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她没想到虞孟文会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所作所为如此不符合他的身份这让徐稚心底的恐惧再次加深。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来到你身边，或多、或少是带着功利的。

        徐稚看见白秋眼神一亮，于是抢先她一步开口，推推自己面前的人，“蒋子宁，你手机呢？”

        蒋子宁抖掉她放在肩上手，睨视她，“干嘛！”

        “太晚了，我要回家，明天我要联系到你。”徐稚转身朝放着他外套的椅子走去。拿起外套去找他的口袋。

        蒋子宁见她的动作先是一愣，朝她吼道：“你他妈干什么！”

        徐稚没有回头看他，只当听不见他的咆哮，自顾的从他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碎屏的手机，轻声警告他：“小点声，这是医院。”

        手机递给蒋子宁，“解开。”

        蒋子宁一把夺走，放在自己的身旁不予理会。

        徐稚倒是不生气，站在他旁边，依旧是轻声细语的：“你可以不联系我，明天那就让你班主任来联系你。”

        “你威胁我？”蒋子宁板着脸冷声说。

        徐稚看着他，弯弯嘴角：“我不认为我在威胁你，我只是你的其他科老师而已。”她故意加重了“而已”两字。

        白秋本来想和虞孟文再聊聊，只是突然间这边的气氛就变了。她吓的不敢讲话，蒋子宁实在太凶了。她也真心佩服徐稚，这样了还能和他心平气和的讲话。

        蒋子宁的拳头死死的攥住，挣扎了很久才缓缓松开，解开手机递给她，徐稚接过来，看着破碎的屏幕，上面的软件都四分五裂的，她找到电话，输入自己的手机号，没想到上面蹦出来“弱智”两个字。

        徐稚睨了他一眼，边改备注边冷飕飕的说：“尊师重道点吧蒋子宁。”

        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状态的虞孟文，听到这句话不由的勾勾嘴角。

        徐稚把备注改为“徐老师”，拨通自己的号码，挂断后把手机递还给他，蒋子宁只当没看见，脸别到一旁，徐稚见他不接把手机放到他的身边。

        放下手机后，看了看白秋，“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你让他帮你。”说着下巴朝蒋子宁努努。

        白秋笑的甜甜的，比了个“ok”手势。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姐姐，你怎么走？”

        “打……”

        “我送她。”

        徐稚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惊恐的朝说话的方向看过去，虞孟文已经站起来朝她走来，她的手不停的抠着衣角，“太晚了，虞先生别麻烦了……”委婉地拒绝他。

        虞孟文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徐稚面露尴尬，显然他是不同意自己的拒绝，太霸道了……

        徐稚在他走近自己时，再次没有力量的开口拒绝他：“我打车就行。”

        虞孟文在距离她两步之遥停下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灯光打在他身上渡了一层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打我的车不行？”

        徐稚无所适从，低头看看脚尖，右膝盖不停的弯曲伸直。

        她也打算以不说话结束这段对话。

        “走吧”虞孟文清冷的声音如约而至的从上方传来。

        蒋子宁见她这个样子，撑着身子的手攥的紧紧的，铁青着脸看向徐稚。他想骂她，碍于虞孟文他只能强忍怒意。

        “那走吧。”徐稚挣扎不过只得妥协。

        虞孟文得到她的回答，先她一步出门，徐稚走到门口回头叮嘱：“蒋子宁明天给你请一天假，后天一定要去学校。”

        蒋子宁背对着她，不回话。

        徐稚因为虞孟文心情烦躁，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的怒气“唰”的一下上来，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怎么他表现的像自己欠他的，恼火道：“听到没有！”

        白秋被她这一声吓到，惶恐的抬头看着她，徐稚并没有注意到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蒋子宁。

        蒋子宁在被徐稚打过一巴掌后，再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一刻他觉得徐稚是柔和又坚韧的。是寒冬的美，美丽又凌冽。

        可他并不想表现出自己被她震慑到了，不服气的说：“听到了。”

        徐稚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又看了看白秋，发现小姑娘怔怔地望着自己，估计是吓到她了，柔声说：“白秋早点休息吧。”

        白秋点点头。

        徐稚轻声把门戴上。

        虞孟文站在她旁边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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