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断袖帮 一

她语气淡淡的，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凄苦之意，让人听了有些心酸。我告辞出来，心里有些怅怅的，回到房间躺下。

        刚练了一阵内息功，窗外嘀答声响，下起雨来。我凝神静气，运气走了个大周天，忽听琴声响起，一个人婉转唱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歌声惆怅落寞，令人闻之动容。

        杨月儿一曲唱罢，再无声响，我也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我早早起身，一个人出了镇子，上了官道。天刚亮，路上绝少人行，我提气疾走，只觉神清气爽。刚走了一会儿，见路旁一个包裹散开着，里面有些女人衣物，看着都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故意丢弃。难道是有人不慎落下？

        我又向前走去，过了一会儿，却见地上丢着一把琴，琴身已摔作两半，琴弦一根根都断了。这时我觉得有些不对了，莫非是有人遭了抢劫？什么人出门还带着琴？我一下子想到了杨月儿头上。

        我提气急追，过了几里路光景，见路边一辆马车翻在沟里，车辕下压着个男子，心口插着一把匕，已是死了。

        前边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四周一片空旷，只西边远处一片林子，树木森森，看不见里面光景。我纵身向西奔去，还未到近前，便听见林中有人尖声喊叫，我加快了步子，循着人声，冲了过去。

        杨月儿鬓散乱，背靠一棵大树，右手持着一只匕，小云半跪半坐在地上，紧挨着她的腿，怀里抱着个包袱，不住地哭叫。

        五个汉子手中各持刀剑，站在旁边，一个大汉叫道：“快把银子拿来！再不交上来，那车夫便是你们的下场！”

        另一个大汉叫道：“废什么话！两个娘们儿，还怕了她们不成。”迈步上前，便要去扯杨月儿，杨月儿匕一挥，将他逼退一步，却回手将匕抵在自己咽喉之处，颤声道：“你再上前一步，我，我就……”

        五个汉子哈哈大笑，一个道：“你将自己刺死，我好害怕！”另一个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大爷还想玩玩呢！”几个人笑着向前逼近。

        杨月儿脸上泪水横流，右手微微颤抖，她忽地一咬牙，一闭眼，手中匕便要刺下。我大叫道：“慢着！”

        一招“鬼影重重”，身影在几人中穿梭游走，拳打脚踢，只听“叮叮当当”一片声响，五人已刀剑落地。我夺过一柄剑，反手一挥，已割破一个大汉咽喉，原来这些人功夫如此低微，全是些无名小贼。

        另四个人见势不妙，抬腿就跑，我也没再追赶，回过头来，却见杨月儿身子慢慢软倒，忙抢上一步伸手接过，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晕倒在我怀里。

        一个时辰后，我赶着辆马车，行进在西行的大道上。杨月儿说了，离此百余里有个沈家庄，那儿的庄主与他家是故交，我只需将她送到那儿就行了。

        她身子极为虚弱，小云又受了惊吓，两个人如今完全倚仗我，我若是再置之不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况且一百多里路程，快点赶过去，用不了两天就到了，耽误不了多久，于是便答应了。

        就这样，我带着两个漂亮姑娘上了路，好在赶车也不是多么难为之事，稍微练习一下也就会了。

        天渐渐凉了，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又到了叶子飘黄的季节，我的心也随之萧瑟起来，离家几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眼下须得先送了杨月儿，然后还要去找青青，可是青青在哪儿呢？山遥水阔，无处寻觅。

        我猛甩了一鞭，仿佛要甩掉心中的愁绪，马儿奔跑起来，嗒嗒的啼声清脆悦耳。

        我们马不停蹄地走了大半日，地势逐渐升高，连绵的山坡伸展开去，坡上一片黄土，却少见树木，远远地听到轰隆隆的声响，越走似是越近，满满地灌入耳膜，正不知是到了哪里，转过一道缓坡，忽地一道大河奔涌而来，扑天盖地，黄浊的激流拍打着堤岸，巨大的声响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两匹马受了惊吓，连加倒退，嘶叫不止。我控住缰绳，慢慢驱赶着，马车顺着河边，缓缓而行，上了一道坡，水势渐缓，水声也逐渐低沉，回望去，大河在起伏的原野上奔流，一派苍凉景象。

        小云掀开帘子说道：“牛，小郎君是不是急着去娶媳妇啊，干嘛这么拼命赶路？快找个地方歇脚吧！就是人不吃饭，马也得喂料呢！”从前她叫我牛大娘子，不知总是改不了口。

        我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了，一路将车赶得这么急，恐怕她主仆二人颠簸得够呛，心里想着，不禁有些歉然。

        太阳西坠，眼看已到黄昏，我只贪图赶路，却忘了寻找今晚打尖之处，这两个女子，是万不能在野外露宿的，可一眼望去，全是漫漫黄土地，别说客栈，连个人家也不见，我不禁着起急来。

        我用力甩着鞭子，催着那匹老马奋力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天已经擦黑了，前面出现了一家客栈，我顿时松了口气，总不至于露宿野外了。

        那客栈全是矮矮的泥墙，房子是黄土砌就，帘子高高地挑在外面，垂下长长的一条。我将车赶进大门，喊店家来喂马，三人下了车，却见院子中有几个人站着，头上皆缠着头巾，腰间带着刀剑，奇怪的是，几人的衣服都缺了左边袖子，露出里面各种颜色的里衫，而他们的面貌与中原人也有些不同，好似鼻子都要高一点。

        那几人原本在交谈，见了我们，便齐齐歇了口，转头来看，尤其将杨月儿和小云上下打量，目光极为放肆。幸亏她二人都以白纱遮面，看不清容貌。我以身体挡在她们前面，让她主仆二人进去。

        我们匆匆用了饭菜，进房间休息，她二人就住在我的隔壁。当夜我把剑放在枕头下面，只坐在床上打坐，并不敢踏实睡觉。

        夜间我听到呜呜号角之声，此起彼伏，又有马蹄声杂杂沓沓，往来不绝，半夜里好似来了不少人，这些人不停地喝酒吆喝，直到天都快亮了方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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