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跟踪

被一个人跟踪是恐怖的，更恐怖的是被两个人跟踪，最恐怖的是被两个女人跟踪。这两人跟了我很久，她们都蒙着面纱，看不出容貌，我快她们快，我慢她们慢，在这集市里施展轻功总是不合适的，只好由着她们，过一会儿总有机会甩掉。

        对于二人的来历，我全然不知。难道是寻找王成的阿珍？或者是那个变态的何绿夏？想起这两个女人来就头疼得很，果然女人是麻烦，大麻烦！

        左手有一条巷子，我拐了进去，两个女人紧跟在身后，我走了十几步又一拐，看前后无人，蹭地一下跃过围墙，三纵两纵到了另一条巷子里，一回头，人不见了。嘿，这么轻松就甩了。

        身后无人舒服多了，我走进一家客栈安顿下来。下了楼，要了壶酒慢慢喝着，心里暗自盘算，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呢？若是那个狠毒的公义门总使，怕是早就把我吊起来打了，若是阿珍的话，也少不了把剑架在脖子上，追问王成的下落，而这两人却只是跟着，并没有什么举动，着实让人心疑。莫不是我看走了眼，这只是个巧合？不会不会，那么明显，貌似也没什么避讳。

        算了，喝酒吧，管她们是谁，反正又捉不到我。我仰头干了一杯酒，忽地现有人走了进来，正是那两个女人。

        二人蒙着面纱，袅袅婷婷的直奔我而来，其中一个身姿窈窕，细长又高挑，看样子必是美女。虽然四周有的是空位，美女还是在我身旁坐下。我不动声色，也不开口说话，看她到底怎么说。

        美女轻启朱唇，声音有点低沉：“请问，你，你可是牛大娘子？”牛大娘子？这个称呼好久远了，我已经快忘记了。美女撩起面纱，现出秋水清莲般的容貌，我怔了怔，原来是齐州名妓杨月儿。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说道：“牛大娘子，不不，这位小郎君，你还活着，太好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噙满了眼泪，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碎。

        她的手温暖滑润，我想将手抽回，又有点舍不得，算了，就留在那儿吧。

        我苦笑道：“杨姑娘，我倒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你就当我死了好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叙旧，二牛的死是我心里的一个梗，想起来心里扎的疼。

        杨月儿笑了，好像一枝含露的花在清晨开放，让人赏心悦目，她说道：“小郎君扮作娘子很漂亮呢！”我不禁摇头苦笑，能不能换个话题……

        杨月儿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此处不方便讲话，小郎君用了饭，请到我房间一叙。”我有点迟疑，这，到一个女人的房间，虽说武林中人于男女之防比较宽松，可是我们也没什么深交。

        小云在旁边笑道：“当初你可是巴巴地要往我们姑娘房里凑呢！”我脸上有点热，这个话并没有冤枉我。

        “小郎君不必多虑，这次是想请你帮个小忙，我在天字五号房恭候。”杨月儿似是看穿了我的心事，笑了笑说：“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她看了我一眼，站起来走了，说实话，那眼神儿有点勾人。

        天字五号房就在楼上拐角处，我刚抬手要敲门，门已经开了，小云在门口含笑道：“快请进来，姑娘正等你呢？”说着站在一旁掩着嘴不住地笑。

        我有点不好意思，当初在秋月楼时和小云混得最熟，为了监视杨月儿，每天去找小云东拉西扯，那时我还是牛大娘子。

        杨月儿穿一件暗灰色的衣裳，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光彩，明明出自低贱的青楼，却整个人透着清高，她斟了一盏茶递到我手中，说道：“小郎君请用茶。”

        我本想一两句话说完，看来不能如愿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坐在椅子上纳着闷，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见她深深地福了下去，我忙站起来扶住，说道：“杨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都是故人，不须如此多礼。”

        杨月儿忽地哭了，眼泪凝在忽闪的睫毛上，慢慢地滴落。怎么一下子就哭了？她本是个高傲的女子，当初在济南，多少人想见她一面而不可得，不想如今沦落如斯。

        杨月儿还在低声饮泣，哭得梨花带雨，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半晌方抹着眼泪道：“我一个弱女子，遇事就没了主张，倒叫小郎君见笑了。”小云在旁边催促道：“姑娘，你可别再哭了，快点说了吧，我们也好早早启程回乡。”

        杨月儿道：“小郎君郎不知，我已自秋月楼赎了身，要回转并州家乡，这些年我也攒了些细软，打点了不少箱笼，谁知路上随车的下人见财起意，竟卷带了去，扔下我们主仆两个，如今我们流落在此，举目无亲。好在我将一些银两和贵重饰随身携带，才不至两手空空。只是如今回乡路遥，我们两个女子，真不知该怎么办好。”她又落下泪来，样子楚楚可怜。我静静地坐着看她，并没有说话。

        杨月儿收了泪，说道：“小郎君素来高义，仁风侠骨急人危难，又兼身怀绝技，奴家斗胆，求小郎君送我们还乡，我和小云感激不尽，事后必定重重酬谢。”说着两个人一起拜了下去。

        要是几年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那时一腔热血，一心想着行侠仗义，这种送上门的做好事机会，绝对不会放过，可如今……经赤眉大侠构陷，自己百死千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那股热心已冷了大半，况且青青如今下落不明，我还想四处寻访，或者到洛阳送信，哪有空儿去并州？

        我说道：“在下有要事在身，实在是爱莫能助，杨姑娘还是另请高明罢！”

        杨月儿慢慢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些苦笑，她说道：“我也知难为了小郎君，只是好不容易遇到故人，一时欢喜……唉，想我们身为女子，身世就似飘萍一般，处处身不由已，一切就看自己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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