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两母子

叫“平儿”的孩子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他抽了抽快要淌下来的鼻涕，怔怔地望着我。

        “姑娘你是谁？为何会进到我家来？你说这萝卜是你给我家平儿的，你与他认识？”大婶慢慢地用手撑着床坐起来，她的声音中气不足，不像刚刚教育平儿那样急促大声。她的孱弱的身体看上去很虚弱，平儿看到他娘要起身，赶紧伸手去扶，道：“娘，您慢点儿。”没想到，这小屁孩还挺孝顺的。

        “大婶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叫李禾夕，是一个家教老师。我跟平儿先前并不认识，我跟他是刚刚在街上遇到的。”

        我刚说完这句话，平儿立马向我投来两道可怜巴巴的眼神，小脸涨得红扑扑的，好像在叫我不要把他抢了一个萝卜的事说给他娘听。

        “我见到平儿时，我刚在菜市场买完菜，怎知提的东西太多太重，草绳又不够紧，一不小心我手里的东西就掉了很多在地上。碰巧这时平儿看到了，他赶紧过来帮我捡，过来时他没看清地上有颗小石子，一脚踩上去就摔了一跤，把膝盖都给磕破了。我为了感谢平儿帮了我的忙，就把这个萝卜送给了他。”我指了指平儿拿回来的那只萝卜。

        “这孩子高兴坏了，想赶紧拿着萝卜回来给你看。我想看看平儿的膝盖有没有事，就跟在他后面来他家看看。谁知在门外我听见了你们的声音，知道你误会平儿了，我就索性进来给你解释一下事情的缘由。”

        我咽了咽口水，我这脑袋瓜子，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我在心里感叹道。

        平儿迷茫地望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编这谎话来帮他。

        “原是这样。平儿，娘错怪你了。”大婶摸摸平儿的脑袋。平儿抹了抹眼泪，依偎在他娘亲的怀抱里。毕竟还是小孩子啊！

        我举目四望，这娘俩住的屋子摆设简单，几乎找不出一件值钱的家具。娘俩穿的衣服、床铺上的被褥都洗得有些褪色白。原来繁华的壬朝京城里也藏着这样的穷苦人家。

        “平儿，去给禾夕姐姐倒杯水吧！”大婶对平儿说道。平儿乖乖地点点头，起身走向旁边的小饭桌给我倒了一杯水。

        “谢谢你呀平儿！”我接过水，越来越觉得帮这小孩没有错。

        “禾夕姑娘，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不便下床招待客人，还望你不要见怪。我这里家徒四壁，连茶水都没准备，让你见笑了。”大婶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没事没事，我喝水就好，正好我口渴了呢！”我“咕咚”一声把平儿倒给我的水喝完了。

        “大婶，你家就只有平儿和你两个人吗？我看你气色很不好，怎么没让你家里其他人送你去看大夫啊？”

        大婶苦笑了一下：“不怕姑娘见笑，我家孩子的爹几年前就不在了，我还有一个大女儿，在一户人家里做工，一个月才回来一次，现在这家里就剩我和平儿相依为命了，哪里找得他人送我去看大夫呢？而且，我这身体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常年累月都在犯的，只是这几天作得比平日严重，熬熬便过去了。”

        我觉得有些心酸，“怎么能熬呢？要是熬出事儿来，谁来帮你照顾你家孩子呢？要不，我扶你去看大夫？”

        “多些姑娘关心了，只是我感觉比昨日好了些，应该明日就能下床了，就不必去浪费钱了。”

        “那好吧！大婶你好好休息，我跟平儿到院子里说几句话可以吗？”

        “自然可以。平儿，去吧。”大婶对平儿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平儿背靠着院子里的一面墙，一边不停地绕着两只手指一边小声地问我。

        “平儿，我帮了你，你可就欠了我一个人情啦。我为什么帮你你不必知道，但我想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去抢别人的东西了，可以吗？想要的东西可以去问去挣，但是不能去抢去偷。”我看着他的眼睛。

        “好，我答应你。”平儿低下了头，“其实我只是想煮点东西给娘吃，但是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煮的东西了。娘说这个月的药钱用得多，现在已经没剩多少钱买米下锅了。娘每个月都会给我存一点钱说让我能上学堂，我说晚点上也没关系，让她把钱先拿出来用，可是她不答应。”

        “因为没钱也没吃的，所以你才会这样做的对吗？”我轻声问。平儿继续低着头，不说话。

        七八岁，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平儿却在这个年纪承受了本不该他承受的生活之重。以前我偶尔会感叹，为什么我自己要经历这么多穷困。现在想想，是我眼光太狭隘，没看到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穷困甚至比我更穷困的人。对比起他们，我已经幸福了许多。

        “你的腿还疼吗？”我打破沉默。

        “还有一点儿。”平儿弯着小腰身去瞧自己的膝盖。

        我顺眼望去，这小家伙膝盖被磕得有些青淤，好在没有红肿破皮。我教他去淤：“平儿，你晚上烧水的时候，记得要用热水烫毛巾，然后把毛巾拧干，把毛巾敷在你磕着的地方。多烫几次毛巾，多热敷几次你这里摔淤的地方，这对你去淤很有帮助的，知道了吗？”

        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把手里的菜全都塞给了平儿，然后从钱袋里摸出一些钱塞到他手里。他抱着一堆菜傻傻地站着，睁大眼睛望着掌心里的钱。

        “这些菜和钱你先拿着，照顾好你娘，姐姐以后有空了会来看你的。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不能去抢别人的东西了哦！”对平儿说完，我来到大婶的房间门口前，对她说：“大婶，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以后有空的话我还会再来找你们的。一些吃的和一点点钱我已经交给平儿了，我帮不了你们什么，我这小小的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走了，拜拜！”

        “禾夕姑娘，你这是……”

        还没等大婶说完，我赶紧从房门口跑开了，冲平儿挥挥手，我冲出了院子大门。从街尾往回走，我到菜市场再买了一份同样分量的火锅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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