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旧事重提

“我想起来了。”

        叶芷沅忽然抬头，看着三人，眼里揉杂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却似乎有无数零星的光芒在眼中闪烁，好像，有点激动？

        “天，医学奇迹啊！”

        顾柔和广静震惊地看着叶芷沅有些懵懂的脸，惊呼声不由得脱口而出。

        要知道，就连她并不喜欢的商少云，也是在“死缠烂打”了她三个多月才被她记住的。

        看来，这个程谲同学，一定是在叶子面前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叶子总是这样，每次她们跟她介绍什么人，她总是前一秒还满口答应，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再认错人了，一定会记住的，绝对不会冒犯到人家，结果一转身，就将刚刚介绍的人和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也不知道是人大的饭菜太美味了，还是人大的生活过于惬意，以至于这位打破了人大多项校记录，又被誉为“钢琴大小姐”的叶大，在记忆这一块，竟然总是出岔子。

        刚开学那几个星期，她总是张冠李戴的，把什么张教授叫成李教授啊，李教授叫成周教授啊······

        幸好她还算努力，终于在日日夜夜地疯狂匹配老师人与名之后，成功地记住了所有财政金融系的老师。

        ······

        四人正闲聊着，叶芷沅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悦耳如泉水泠泠的声响随之响起。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

        叶芷沅扫了一眼屏幕，拿起手机，快步走出了宿舍，来到小阳台，并反手关上了门。

        “小叶，你到学校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长些的女人声音，却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她的声音理性冷淡，言语精炼简洁，让人感到有些疏远，却又不乏对叶芷沅的关怀意味。

        “周总，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到学校了，忘了给您打电话，让您费心了。”

        一阵冷冽的寒风猛然拍打在叶芷沅脸上，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才刚满口答应黄阿姨的。心里忍不住要捶捶自己的脑袋，自己的记忆力怎么变得这么差啊？！

        她悻悻地托着手机，对自己的遗忘感到万分抱歉。

        “哎呀，这有什么！”

        “到了就好。”

        周总宽慰的声音，才让叶芷沅紧揪着的心放松下来。

        “那你就早点休息吧，这几天你也挺累的了。”

        “对了，财务那边把钱打到你账上了吗？”

        “到了的到了的。”

        叶芷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接话的机会，于是赶紧连连点头，大方地回答道。

        “那你就早点休息吧！”

        “期待下次合作!”

        “好的好的。”

        叶芷沅托着电话，近乎是诺诺连声地答道。

        等周总挂了电话，叶芷沅才松了一口气，将手机揣进上衣口袋，打开门，温暖的宿舍向她张开了怀抱。

        “叶子，这是什么啊，我能看看吗？”

        嘉懿举着一个红色的陶瓷咖啡杯，从叶芷沅摊开的行李箱前走过，忽然瞥见几本书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两角孔雀石画框，清白的灯光下，两角孔雀石静静地躺着，散发着金钱的独特气息。

        “可以啊。”

        叶芷沅毫不吝啬地走上去，纤细白皙的手指宛如翩飞的银蝴蝶，灵活迅速地将散开的书堆起来，然后又将两幅万众瞩目的画拿了出来。

        两幅画的四角都被孔雀石包裹着，面上都盖着透澈闪亮的玻璃，画面上的金银线似乎是用真金真银来勾勒，闪动的浮光，一下子就跃进了女孩儿们的心里。

        整两张画面，客观大气，并没有描摹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没有描绘绚丽动人的珠宝，却以叶芷沅对古典美独到的见解，以她笔下的涓涓细流，勾勒出了江南园林的柔情委婉，曲径通幽；水上鸳鸯的天真朴素，精巧动人；以及，来自金钱的独特魅力。

        “天啊，这些是孔雀石吗？！”

        顾柔两三步走上来，满眼放光，看着闪闪发光的孔雀石，心中对美好事物的爱意，瞬间如火山爆发般喷涌了出来。

        “嗯。”

        叶芷沅点点头，并牵引着她们的注意力往自己的画作上走，不要太在意虚无的东西。

        “看看我的画。”

        “这是一勺池的两位‘学长’？”

        这时，在一旁默默关注的广静突然就坐不住了，看着叶芷沅激动地发问道。

        “对啊对啊。”

        “还有这一副中式合院，我觉得它的园林部分做得太好，就一并画下来了。”

        说完，叶芷沅忽然定住了，看着手中的画，认真而又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反思自己说的话。

        “中式合院？”

        这时，叶芷沅那微妙的神情忽然被嘉懿看透，嘉懿如吐槽似的随口一问道，

        “你不会是又买了吧？”

        本来还想深藏功与名的叶芷沅，直接被嘉懿看透了，看着三人渴望知识的眼神，只好，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

        三人看着叶芷沅单纯的眼神，下巴直接惊掉到了地上，并且砸坏了地板。

        嘉懿三人在无形之中，又被秀到了。

        她们就不应该对这个买房如买手办一样勤的姑娘，抱有什么幻想，让她省点钱的愿望终究是难以实现的。

        “好了好了，看看，我还把我亲爱的耳机加了一些小小的装饰！”

        她从白色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个类似翡翠首饰盒的东西，打开一看，两只小小的蓝牙耳机上都被镶嵌上了孔雀蓝色的矩形翡翠，金色的仿制竹枝将翡翠小心地包裹在里面，显得精巧而又华贵。

        “能在耳机上镶翡翠，只有你了。”

        嘉懿对着叶芷沅竖了一个大拇指，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牛啊。”

        顾柔和广静看着叶芷沅手上的耳机，瞬间恍惚了。有钱人的世界，她们不懂啊。

        ······

        “诶，叶子，你的那个《一勺鸳鸯》听着有点美味啊。”

        “就知道吃！对了，叶子，学校里不是在做一个绘画比赛吗？你可以拿去参赛啊！我看绝对能评奖！”

        “那起码是个一等奖级别啊！”

        “得了奖记得请我们吃饭啊！就这么定了！你一定能评上的！”

        ······

        随着她们的讨论声，泡了脚的叶芷沅赶紧爬上了床。

        她有些累了，却又是很惬意的，毕竟自己的工资已经进账了。

        她看完卡里多出来的六位数，舒了一口气，将手机放下，将阔别已久的怀表放在枕边，靠着墙闭目养神。

        眼中的场景不断地变换，漆黑的世界忽然被一点火星掀开来，然后，从四面八方卷起的火舌瞬间就把整个世界撕成了碎片！

        “爸爸——”

        “妈妈——”

        “姐姐——”

        叶芷沅看得不真切，只觉得血从头顶上流下来的痛感仍然深刻，滚烫的空气和四周的火焰不由分说地向她袭来，黑烟熏得她眼睛疼得厉害，几乎睁不开眼！

        整个车子都倒置了过来，火势在一点点地蔓延，四人的覆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那年，那天，是她第十七岁的生日，却是让她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

        在消防员救出她的那一刻，她以为她看到了光。可是光来了，救走了她，却让她成为了最痛苦的人。

        远离车子的下一秒，车子忽然发出了震天的爆鸣，冲天的火焰和黑烟在她的眼前闪过，她却因为体力虚弱，晕倒了。

        等她醒来，却只有亲人们的宽慰和黑洞洞的葬礼。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不想明白。

        她拉着涉世未深的弟弟，两人自我麻痹地哭泣，说着父母和姐姐只是去远行，去出差的话，只是为了能让对方变得不那么难过罢了。

        她还有高考，弟弟还有中考，无论怎样，她都不可以难过。

        ······

        她猛地清醒了过来，睁开眼，想起刚刚在车上，也是做了一个这样的梦，悲伤便不由得漫上了心头。

        似乎，是从那一天起，她的记忆，才会变得如此的模糊。

        她看着不停转动着的怀表，忽然想起些什么，赶紧拿起手机，点开了信息中备注为“妈妈”的那一栏。

        上面是很多她和“妈妈”对话的记录，妈妈走后，她的一位好朋友接手了这个号码，用来专门接收她的消息，并且给予她一些建议和关怀。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她是谁，但至少，这么多年来，她得到了那个人像妈妈一样的关怀。

        她编辑好信息，并附上了一张怀表的照片：

        妈妈，你送的怀表修好了。你看，就和新的一样！

        不过多久，“妈妈”竟然就发来了回信：

        希希，怀表修好了就行了，你也要好好珍惜怀表哦。你要记得，尽管妈妈不在你的身边，但怀表也像妈妈一样，一直会陪着你。

        叶芷沅看到了来信，心里是无比的激动和喜悦，尽管，那并不是她妈妈。

        带着愉快和些许舒适的疲倦，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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