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素年躺在床上，度过了辗转发侧的一夜。这个晚上，她睡得很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被可怕的噩梦惊醒。

        醒来后却更加难受了，因为那些梦境，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素年心中憋了一口气。以前受欺负，是因为她性格包子，怪不了狗惦记。可是现在她明明已经强硬了起来，为什么却还要受这份欺负？

        素年恨得要命，她甚至在心里计划，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和姜玉一家断亲，断得干干净净，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假如姜大力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敢给她扯后腿，到时候就把姜大力赶到姜玉家去。反正姜大力原本就认为，姜玉和他才是亲密的一家人。

        第二天，素年带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了。看着镜子中那个形容憔悴的身影，素年又开始懊悔。为什么要对显而易见的事情生气呢？她错就错在，明明知道姜玉一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上门去做客，在发生不快之后，还让坏心情折磨了自己一晚上。素年打定主意，以后不要那脸面了，她死也不要再去姜玉家，管姜大力怎么想，管别人怎么说。

        老死不相往来，不需要等到有钱以后，现在就可以这么做了。

        这时，家里的座机响了，素年无精打采地接起电话。

        “喂，您好。”

        电话那头的人热情洋溢地说道：“喂，周女士，新年好啊。我是小王，还认识我嘛？益佳房产中介中心的！”

        素年对这个人有印象，暑假时她与周婷去买房，接待她们母女俩的，就是这个小王。

        “周女士，有客户想租您的房，问房租能不能少一点。”

        素年：“她理想的价位是多少？”

        小王：“当时建议的租金价格是一个月九十五，对方想砍价到八十元。”

        素年：“一下子便宜十五块？恐怕不太行，我这套房子的地段比较好，不愁出租的。而且，我前几个月还了解了一下行情，周边同等面积的户型，还是老破小，价格早就一百多了。小王啊，你凭良心说，我这套房子的租金贵么？”

        小王：“周姐，讲道理是这样的，您说的没错。但是这个租客是个单身母亲，带一个孩子。这样的租客一般都比较爱惜房子，会帮您保护好家具。”

        “其实，对于我们中介来说，我们的佣金都是首月房租的一半。您的租金越高，我的收入越高。但是我真心地希望您，考虑一下这个租客的诉求。她的孩子目前准备读京市一年级，照这样看，大概率是要租六年的。”

        小王说的条件很诱人，但素年认为变数还是很大。六年的时间太长了，人家中途说不定买了房呢？或者又忽然要转学，一个学期就走了。素年想了想，说：“这样吧。假如她愿意签订一年以上的长租合同，我愿意以九十元每月的价格出租。第二年续签的时候，价格降到八十五元。”

        小王沉默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砍价模式的。

        素年循循善诱：“这个房子的地段很好，周边的房价铁定是要上涨的。明年别家都升到一百多了，我这里才八十五，很划算的。假如真的有长租的意愿，这套房子怎么看都很值得啊。”

        小王的脑子转了过来，说道：“哎，好嘞！姐，我跟租客商量一下哈，等会儿给您打电话。”

        过了几分钟，小王回拨电话，说租客同意了，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素年在大学里选修了合同法，听说过很多案例，又说：“租金押一付三，可以吗？”

        小王：“哈？”

        素年：“租客先付一个月的租金，再交三个月的押金作为保证金。倘若无法履行至少租房一年的合约，那么押金不退还。”

        小王迟疑道：“可以是可以，我们这现在有一些同行是这么做的，但是恐怕租客会不愿意。”

        素年心里也了解这一情况。这个时期，房屋租赁行业并没有蓬勃兴起，付押金并没有成为主流趋势，顶多个别中介在与租客初步谈下价格时，会让对方给个五块、十块的“预约定金”。

        也正是因为这个阶段市场规则没有完全确定，所以存在很多鱼龙混杂的事情。买了房后，素年又比较关注这方面的新闻，时不时就看到报道说某某租客长期拖欠房租，某某租客撬了原本的锁，换了新锁，将房屋据为己有，不交租金也不肯清退。

        看多了这类新闻，素年也谨慎起来了。前段时间，也有租客询问过房屋的情况。素年了解到对方是个无所事事的花臂青年、又或者是满身酒气的中年人，就不愿意进一步交谈。

        这类群体，看起来不太稳定，租房半个月就跑、不及时支付房租还是其次，倘若在房中出了什么事故，或者做点违法乱纪的事情，那么她姜素年作为房东也得跟着付法律责任，那可太不值当了。宁可不出租，宁缺毋滥。

        电话那头，小王提出：“您看，要不然就别收租金啦，租客肯定接受不了的。我这个月租出去好几套啦，人家都是只收房租的。”

        素年琢磨了一会儿，也理解租客的担忧。假如立场换一下，素年也会觉得还没住进房子里呢，一口气就得交这么多钱，心里肯定不踏实。

        她斟酌了一下，说：“要不换一种提法吧。倘若租客一口气交四个月的租金，我可以帮她装一台全新的冰箱，一台全新的彩电。”

        小王犹豫了，这个条件蛮诱人的。反正都是要租房子住，多交三个月的租金，能得到全新的家电用，好像……还不错？

        素年又说：“我记得碗橱里没有碗筷，我再额外附赠一套精美餐具。”

        小王觉得租客肯定没问题了，便对素年说：“好的，周姐待会儿和您联系。”

        素年干了点儿事情，心情愉悦多了，一下就把昨天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过了半小时，小王打来电话，说合同已经签好了，让素年给一个银行卡账号，他把租金打过来。

        到了上午九点半左右的时候，周婷买菜回来了。一进门，她就眉飞色舞地说：“年年，今天捡到便宜啦。我给你买了葡萄，又大又新鲜，你瞧！”

        素年往袋子里瞥了一眼，果然见到又黑又亮的紫葡萄。

        周婷急着要洗给素年吃，素年却比周婷更急，她拉着母亲来到房间，压低声音说：“妈，啥也别说了。走，带上银行卡，咱们看看钱到账了没有？”

        周婷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听见“银行卡”三个字，本能反应是和钱有关系，一颗心也跟着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素年开心地说：“妈，房子租出去了！一个月九十块呢！”

        周婷愣了两秒，像个孩子一般开心地跳了起来，不停地问：“真的吗？真的吗？”

        两人来到家附近的atm机，塞进银行卡，输入密码，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直到看见余额，母女俩兴奋地叫出了声。

        “年年，钱真的打进来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比我和你爸的工资加起来还多，我是不是在做梦？年年你快捏妈一下！”

        素年取了一百块出来，递给周婷，调皮地说：“妈，您在做梦呢？这都是假的，不信，您撕一张一百块看看。”

        周婷轻轻拍了素年一下，甜蜜地埋怨了一句：“你这孩子。”

        母女俩将银行卡收好，往外走去。

        素年的心情像天上飞着的小鸟一样轻快，她叽叽喳喳地跟周婷说自己与中介斗智斗勇的故事。

        周婷很欣慰，又很开心，她悄悄抹了抹藏在口袋里的一百块，那里暖乎乎的，给了她几分勇气。

        周婷说：“年年，既然手头有钱了，咱们也不用太节俭。该存的要存，但也不能过度节俭。”

        素年欢快地附和说：“没错。该花的钱咱得花！”

        周婷带着素年来到了菜市场，说：“年年，看看你想吃什么？”她说着，自己却忍不住走到了海鲜摊，说：“年年，你没吃过螃蟹吧。我听同事说这个季节的有蟹黄，可香了。”

        “年年，你吃过章鱼嘛？会喷墨汁，可神奇了。我看报纸说，章鱼的墨汁含有蛋白质，很有营养。”

        素年哑然失笑，她对食物没有很强烈的欲望，吃不吃都无所谓。

        而周婷却像一个乍然暴富的穷苦人，手中忽然有了一笔大额可支配收入，一时之间还没缓过神来，看什么东西都很稀奇。

        素年理解周婷，她甚至觉得周婷即使在这种时候还是考虑着买点好菜，真是一个好妈妈。

        素年拉了拉周婷的衣角，说：“妈，您去买条金项链吧。”

        周婷想也不想，就拒绝说：“金项链有什么好？又不能吃。还是买点好菜，给我的年年补补身子，这样最划算。”

        素年鼻子一酸，她忍着泪水，对周婷说：“妈，没事的。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了，您给自己多买点好东西。”

        周婷果断拒绝说：“小孩子家家，不懂持家。租金是意外之财，并不是一直都会有的。咱们只能取出一小部分，稍微享受一下，千万别把意外之财当作人生常态，更不要拿去买奢侈品。”

        “买不起的东西，说明它原本便不属于你。”

        素年虚心接受。

        周婷话音一顿，带着笑意说：“而且，买了项链，不戴不甘心，戴了又不好跟你爸解释。”

        “这笔钱先不告诉你爸，咱们闷声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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