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10

一段长长的独白后，林先生眼眶湿润，抬头看着天花板。沙发上坐着的老于和小祝，也被这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来，惊讶、感动、甚至一些内疚感，通通涌上他俩的心头。

        人不可貌相。这是老于心中浮现的第一句话。这套房子，承载了林先生的回忆，和自我救赎。原本对他的鄙夷瞬间烟消云散，一股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老于微微前倾身子，把手搭在林先生的膝盖上，郑重其事地说道：“林先生，我替家里的老人们做主了，这套房子，我们租下了，租金照旧。”

        “不用，我给你们再免一半，六千！小祝你也不用担心，中介费由我来承担，按照一万二来结算，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林先生从沙发上坐起来，大手一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事，就这么定了。你又不是自己住，回去告诉大爷大妈们，让他们做好准备。我明天安排保洁阿姨过来再看看，还有什么要打扫和整理的地方。”不等老于和小祝反应，林先生就不由分说地表现出了生意人的强势，打开房门准备送客。

        二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下了楼。走到车前，小祝还是一脸懵，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呆呆地看着老于，问道：“于大哥，这，咱怎么弄啊？”

        “就按他说的做吧，这种生意人，我以前也见过不少，说一不二，不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老于虽然心里也很难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但理智告诉他，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顺其自然吧。他掏出手机，给老张头发了条微信：请帮忙安排大家集合，有要事。

        按照老于的指引，小祝将他径直送到了老弄堂的后门。看到书报亭已经关了门，老于就知道老张头已经收到了他的信息，于是告别了小祝，直奔老张头家。

        所有人都已经在屋里等着他的到来。老于如之前一样靠在门边，简单明了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大家。看着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老于点了点头：“是的，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确实就这么发生了。”

        “不会有诈伐？”一向大大咧咧的老秦，此刻突然谨慎起来。

        “不会，来的路上我跟小祝讨论过了，就算按照房东的建议，咱们也得白纸黑字签合同，不用担心。”心情平静下来的老于胸有成竹地回应道。

        “咱们这是遇上活菩萨了呀！”老张头兴奋地拍着手，“那还等什么呀，赶紧签字去吧！”

        王阿姨和王伯伯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招呼着老于赶紧去签字。

        “行，那我先去安排了。回头你们住进去了，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跟我说。”他快速离开老弄堂，联系了小祝，找房东确认签署和入住时间，就此敲定下来。

        晚上，躺在床上的老于，反复回想着这几天围绕着租房发生的事情，总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从最开始被小吴惹恼的愤怒，到找到合适房源的欣喜，再到老人们对价格难以接受的沮丧，最后却如此快速且顺利地解决了障碍，这一波三折的发展，充满了戏剧性，那么不真实，又那么现实。

        往后几天，老于为了合同和搬家的事情忙前忙后，老人们也在抓紧整理自己的行李。而老张头呢，则忙着把书报亭里最后的一些东西半卖半送给了仍旧没有搬离的老邻居们，因为随着老弄堂的封闭，他的亭子也要跟着关门了。同时，他还让老于帮忙租了一个公共仓库，把老人们想保留的家具家电、书籍等物品都存在里面，以便后续搬了新家之后再带过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搬家的这一天。一大早，老于和小祝一人开着一辆车，来到老弄堂前，身后还跟着一辆货车，专门负责运送行李。而几位老人们，也已经等候在老弄堂的后门口。

        临行前，老张头回头看了一眼老弄堂，里面已经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住户，显得十分冷清。他又走到书报亭前，轻轻抚摸了亭子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在这个弄堂里生活了一辈子，从翩翩少年，到垂垂暮年，往日的一幕幕回忆，无论是开心的还是痛苦的，都在这一刻，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前。

        “来来来，要不我们一起，在这个门洞下面合个照吧！”老秦见老张头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花，立刻招呼着众人放下行李。原本过来帮忙提行李的老于，也立马领会了老秦的意思，放下布袋，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小于啊，你也一起来吧。”

        “我？”老于摆了摆手，“我就算了吧，不然谁给你们拍照啊？”

        “我呀！”一旁的小祝拿过老于的手机，把他推到了众人跟前。不知道是因为他最高的关系，还是因为他这段时间以来对大家的帮助，老人们把老于安排在了最中间，王伯伯、王阿姨和老秦站在他的右手边，而李奶奶、孙爷爷和老张头站在左手边。老张头指了指一旁的书报亭，对着小祝大喊：“记得把我的亭子也拍进去啊！”

        “好嘞，您放心！我要拍了啊，一、二、三，茄子！”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他们和老弄堂的回忆，就此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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