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此时距离教室外十米之地来了人，是教导主任周建民在做教学巡视。还没走近初一六班的教室，就听到了闹哄哄得声音，他加快了几步，站在后窗处。

        飞机不长眼，避过了所有人伸出来的手，一头扎在地上，其他同学发现教室外异样，迅速恢复好学生模样，只有玩得兴奋地周知，还一心思扑在飞机上，根本没发现他座位旁的窗外，正站着周父。

        飞机捡起来，教室里安静极了。凭着学生本能，他朝窗口一看，就对上周父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睛。

        他心头一跳，但依旧面不改色地从容坐到位置上，飞机塞到抽屉里。

        而周建民走到前门，站在教室门口，指着周知让他出来。

        在全校师生面前，周建民的身份是教导主任，是老师，而不再是谁谁谁的父亲，所以，他平息着自己的怒火，问周知：“你不好好自习，在干嘛？”

        周知不吭声，低着头。

        雅雀无声的教室里，几十双眼睛盯着这对师生，父子。

        筱清位置靠前，她看得仔细，周建民眼下那块，一跳一跳的，她心里想，那是在压抑怒火，这下这个低着头的男生要遭殃了。

        此时，筱清还不太清楚这个男生的名字。

        站在几十个同学面前，时间好像走得也特别慢，周知内心在被煎熬，白白的脸上渐渐红起来。

        周建民没说话，他看着低头的儿子，才剃掉没几天的头发，怎么又长长了，他想起那天在理发店的镜子里看到的那个倔强到眼圈都漫上泪水却始终没哭的孩子，忽然涌上一股温柔得怪罪来：他怎么那么倔！

        这么多学生面前，他还是不要让周知太难堪才好。

        “去，把飞机给我拿来。”

        周知吸口气，压下脸上烧起来的血色，转过身依旧是笑嘻嘻地，向众人宣告着他得毫不在乎。

        周建民收走飞机，教训了几句就往下一个班级去。

        被放回位子的周知要安分了一些，拿出数学书来学习，草草翻过几页，都是在暑假学习过的，便失了兴头，趴在摊开的书上，手扣着课桌面，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做什么。

        老师们胳膊下夹着本子从会议室出来时，周知已经在数学课本上打瞌睡了。看到老师往教室来，热心的同学提醒大家安静些。

        周知揉着眼睛爬起来。不是说，初中和小学不一样，学习紧张到死，要为中考做准备的嘛，现在这种情形看来，比起小学，他更喜欢初中，这多轻松啊！

        他双手往上伸，伸展着身体。

        高蓉立老师又开始说话了。周知低头，研究手上的纹路。

        男左女右，他摊开左手手掌，有三条清晰的线条，指根下的第一条线是财富线，如果线条顺着食指和中指之间下去，那他就是个穷光蛋，他岔开两指，好像没看到线条下去，嘿嘿，说不定长大后是个有钱人。

        “以后，咱们有月考，一个月考一次，我先给你们把话撂在这儿······”

        周知听了一句半句，又去看手，财富线下面还有两条线，被夹在中间的是感情线，如果中途有断处，那就是会离婚。他瞅了一眼，长长的线从头延伸到尾。再看最后一条线，大拇指下方的线条，是代表生命线，如果一直延伸到虎口，那就是长命百岁，他没想到活那么久，活到六十岁七十岁就好。

        “下一周开始正式上课，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拿出你们十二分的专注力，给我好好努力，不是给我努力，是给你们自己努力，都不是小孩子，该长心了，不是我说······”

        手上的纹路看完了，周知又开始看指头上的螺纹。

        “回家都注意点安全，别在路上逗留，别下河塘河流洗澡，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细细碎碎得收拾书包声淹没在高昂地回答声里，周知已经挎上书包，就等着老师出教室。

        徐辽提前离开座位，往他身边走：“哎，今天周五，等会去玩吗？”

        “今天不行。”

        “那你有□□没？”

        “有，那加个好友。”

        周知把□□号码报给徐辽，徐辽记在本子上，嘴上还念叨着：一看你就像有□□的人。

        对于那时小镇上的人来说，电脑还是个稀奇玩意儿，听过，没玩过。能有□□号的人，都是走在潮流前端，所以，徐辽这句话，有夸赞成分。

        周知不置可否。

        回到家里，爷爷奶奶，外婆外爷都在，一个暑假没见到心肝宝贝大孙子的四个老人轮流把个头快要比过她们的半大小伙子搂在怀里，摸上摸下。

        “来，让我看看，这个暑假胖了没。”奶奶捏着周知白白的脸，觉得瘦了不少，暑假肯定受了不少苦，她儿子干得那些事，她都听说了，但也只有心疼的份，儿子大了不由娘，一代人只能管一代人。

        其实，周知不装门面，尖下巴一看就给人瘦得感觉，但一顿饭能吃三大碗呢！

        外婆远远看着：“小子又高了不少，现在多高了啊？”

        “一米五八，快要一米六了。”

        周知让爷爷站起来，以爷爷为标准比量，快要够上肩膀。周知虚虚晃着手，说：我以后要长这么高，比外爷都要高。

        外爷是众人里面个头最高的一位。

        几位老人为孙子得话笑起来，外婆说：“赶快长，先长过你爸爸，再长过你外爷。”

        电视机开着，在角落的周父看着电视里上演得家长里短剧，半听半漏的，半天也没搞懂电视剧里两人到底在为什么怄气，反倒是电视外的热闹他全记住了，既然都提到了他，他也就往周知看去。

        周知被奶奶塞进一根香蕉，香蕉皮四仰八叉得耷拉着，他咬了一口，再喂奶奶一口，为了公平，他又去给每个老人拿一根。

        唯独落下了他这个爸爸。他收回眼神放到电视上，心里有点生气，怎么，就和我这么不亲吗？我就是个外人吗？

        周母在楼下买完凉菜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整个屋子里分成两个阵营，一边祖孙几人其乐融融，一边周父孤零零的。

        “怎么，不跟大家说说话。”

        “他们在闹呢，买了什么菜。”说着，周父起身去接周母手上袋子。

        白眼狼，眼不见，心不烦，周父心里说着，跟着周母进厨房。

        周知正在跟老人逗趣讲故事，把老人逗得前仰后伏。屋子里一会儿一阵笑，一会儿一阵笑。

        周母听在耳里，她想，一整个暑假也没见周知笑过，孩子肯定憋坏了，现在慢慢大了，逆反心理也强。她看了眼正在水池洗菜的周父，打着商量说：“以后，能不能多顺着点周知，孩子嘛。”

        “怎么，又觉得我太严厉了。”

        “你看暑假家里那个氛围，我都受不了更别说孩子了，他现在年纪还小，得慢慢引导。”

        “我在学校见多了他这种孩子，就是家里不管教，所以到最后才稀里糊涂的，连高中都考不上。”

        “也不是说不让管，就是你多跟孩子讲道理，别动不动就凶孩子。”

        “我凶他，那是他自讨的，你知道他今天在学校干什么吗？上课玩飞机，我都不好意思跟班主任讲。”

        周母无话了，她切着卤牛肉，一片一片，就觉得，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讲不通。

        周父见周母没说话，又来递个台阶：“咱们家里，你管孩子生活，我管孩子学习，今年孩子个头猛了不少，学习上也肯定不会落下的，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儿子，我也心疼他。”

        周母也顺着台阶下：“反正啊，都是为了孩子考虑。”

        说完，就端着沥干水的水果去客厅。顺便招呼周知帮忙收拾餐桌，把厨房做好的菜端过去。

        一大家子人在桌上坐好后，就把提早准备好的蛋糕摆上来。

        对了，忘了说，9月2号是周知生日。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也是为了给他庆祝生日。

        13根蜡烛插在蛋糕上，他一根根点燃。天还未黑下来，烛光的亮度被削弱了几分，避免被风吹灭，电风扇也暂时停掉。

        温度好像被烛火光给拔高了，周知觉得鼻尖在冒汗，一时半会儿，脑子里竟然想不出一个值得许得愿出来。

        看着几位老人脸上爬满了皱纹，黑发里掺杂着白发，他闭眼许出内心最真诚的愿望：“爷爷奶奶，外爷外婆，妈妈爸爸，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吹灭蜡烛，几位老人在他脸上象征性抹上一点儿奶油，便开动了。

        晚上洗完澡后，躺在床上，他想着，今天晚上十二点一过，就是十三岁的人了，按照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这种划分法，他就踏入了青年的队列，以后，就不再是小孩子。

        那青年，青年都是什么样子，都在做些什么事呢？

        他在他脑海中搜刮出来的有限人物，就是雷锋和董存瑞，从小在老师、学生、家长口中都会出现的英雄人物，但那离他太遥远了。

        他没有得出答案，渐渐睡着了。

        周一早上一到学校，徐辽就站在门口迎接着他：“兄弟，你怎么没通过我□□好友申请。”

        他一提，周知才想起来，一拍脑门跟徐辽解释，周六周天去亲戚家玩，就根本没时间。

        好在徐辽也未真得责怪他，勾肩搭背往教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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