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晋江首发

晚九点。

        温暖暖的爸爸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条肥鱼。

        换鞋的时候，他还哼着歌儿，转头一看见敷着面膜啃黄瓜的闺女，立时收了音，想起什么重大事件一样，十分严肃道：“今天见的怎么样？”

        “还行吧。”温暖暖模棱两可的说。

        “干什么哦，一进门就问问问！”温暖暖的妈从客厅沙发上爬起来，同样敷着面膜，拿着黄瓜。

        她把啃半截儿的黄瓜塞进丈夫嘴里，频频使眼色：“暖暖今天接活儿了。”

        “什么活来着？”暖妈积极转移话题，一回头却发现女儿已经进了卧室，不轻不重的关了门。

        “你问什么嘛！看不出女儿不开心嘛，介绍了那样的条件，她心里肯定委屈着呢。”暖妈回头怪丈夫。

        “条件怎么了？我不也是渔村出来的吗？我不是靠自己养家吗？我们过得差了吗？！”

        温妈看一眼穿着简易防水鞋，带着宽檐编织帽的丈夫，想起上个月下楼时，电梯里某层住户的月嫂问她：“太太，可不可把那个总往你家送鱼的鱼摊老板的电话给我呀？”

        三十年了，蓦然回首，他依旧是那个刚进城的渔村少年！

        暖妈遏制着心底的怒火，一把夺过丈夫手里的鱼，狠狠道：“像你这样能出头的有几个！我扭了你多少年的臭毛病你又改了几个！”

        “你看没看新闻，现在那些凤凰男专挑我们这种独生女儿下手，吃绝户诶！还有更恶劣的，杀掉人家女儿吞财产的！村里男人娶老婆都是要伺候一家老小的，你当初来海明的时候，头一年工资都寄回家里，我把家里的糯米糕拿来给你吃，一转头你就吃光一盒，那个噎的”

        暖妈的委屈一开闸就停不下。

        她听到丈夫沉默着跟进厨房，窸窸窣窣的收拾起晚上做鱼要吃的菜。

        等她泄洪完毕，暖爸气定神闲的开口：“你想吃清蒸还是锡纸啊？”

        “哎呀！你好厚脸皮！”暖妈捶了他一顿，脾气大消，跟他咬起耳朵：“刚才和暖暖贴面膜，我看到她手机上有个聊天群，头上写着‘不婚一族’！怎么办啊？”

        暖爸无奈笑笑。

        “怎么！老温你笑什么！”暖妈觉得那是个嘲笑。

        “同意和外地人相亲的是你，这会儿把人家想成杀人犯的也是你，太太您到底要怎么样？”暖爸假恭维道。

        “温教授啊。”暖暖妈也恭维起他来：“您真是好闲情哦，女儿都要做不婚族了，你还跟她探讨什么婚姻制度会不会在未来消亡？你不觉得很危险吗？”

        “我那是正确引导。”

        “你都不知道女儿的问题在哪儿，瞎引导！”暖妈气急道：

        “先是大学里那个男朋友，找了四年，各方面都很配，谁知道考上米国的研究生，马上就分手，说以后规划不在国内，就不耽误我们暖暖了，绝情的像个陈世美一样！回来相亲，又在稳稳那儿栽个大跟头，我们暖暖感情太不顺了所以恐婚了你懂不懂？我”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话题，暖爸去开门了。

        廖益稳的妈妈端着盆卤猪蹄一脸关切的站在门外，暖爸把她让进门，暖妈也从厨房出来端走卤猪蹄，廖益稳的妈妈便自己循着沙发坐下去，长吁短叹起来：“老温啊，暖暖在吗？最近吃的好吗？上次见她，脸瘦了好多呦。”

        “她那是用了什么瘦脸仪。”暖爸很了解女儿，伸出右手比了个“二”卡在下巴上推来推去。

        “哎呀，暖暖最爱吃我做的卤猪蹄了，以前见我来就小馋猫一样出来了，现在我都不敢叫她了”稳妈哀怨地瞅着关紧的卧室门，话尾里全是委屈。

        暖爸垮了脸，敷衍的笑笑。

        暖妈放好猪蹄，参与到客厅对话中：“慈怡，你家稳稳要考虑婚事了吗？”

        这可真一针见血，直戳到三十年好闺蜜的肺管子上，稳妈捂着胸口呜咽一声，扯着暖妈坐到自己身边：“秀文你不要问我那个孽子的事，他就是个渣啊——渣男！暖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她亲女儿的，他和暖暖从小长大，亲妹妹一样，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放心！稳稳找的那个女人我是说什么也不同意的！他休想带进家门来！”

        “咳咳，你不要想太多。”暖爸脸色缓和下来：“我们暖暖挺好的，今天相亲也挺顺利，男孩子很不错。”

        嗯？暖妈瞪大眼质问暖爸：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伙子是明大软件工程系的研究生，工作两年已经是怒能集团研发部带队的中级工程师了，前途发展还不错。”暖爸忽略了老婆的视线，气定神闲的介绍起来。

        “哎呦——”稳稳妈脸色变了，委屈内疚被失望落寞替代了，仿佛眨眼间丢了件宝贝。

        “慈怡，你和老廖的心思我猜的出。”暖爸正色道：“你们看着暖暖长大，中意她做媳妇，一开始暖暖和稳稳愿意交往，我们也很高兴，可是现在，稳稳有了真心喜欢的人，这强扭的瓜就不甜了，我们做家长的要尊重孩子的选择。”

        “依我看呐，稳稳找的那女孩子肯定有优秀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吸引到稳稳，你说是不是？”暖爸客观评价。

        “哎呦老温哦，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给暖暖嫁个一家子懒蛋的外乡人，每天就是想着从我们稳稳身上榨钱，你愿意吗？多大的负担我就不说了，关键是人品很差劲啊，你知道吗？”稳妈又气又急，一手掰着暖爸的胳膊，一手拉着闺蜜的手，凄苦哀嚎道：“昨天稳稳回家，说要把新房子填上那女人的名字，哎呦呦哎呦呦”

        “那暖暖也不是能让稳稳回心转意的良药啊。”暖爸不轻不重的揭穿老友此行的目的。

        稳稳妈尴尬的止住哭声，过了一会儿，还是又小声哭起来，这次是真无奈了，暖妈缓缓拍着她的背。大半辈子的老闺蜜了，都到了为儿女操心的年纪，她很能体会这种心情。

        躲在卧室里的温暖暖听着外面的动静频频撇嘴，心里对廖益稳竖起大拇指。

        稳叔，不愧是你！你比你那在食品公司上班每天操作灌装线的父母可聪明多了，从小走路就能听到脑袋里的算盘晃得噼啪响！

        当时稳叔找上自己，说他找了个对象家里不同意，硬逼着他甩了对方去相亲，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找不是亲妹胜似亲妹妹的暖暖来帮忙了。正好温暖暖自己也讨厌相亲，两人一拍即合，便达成了“合约情侣”。

        谁知道，他居然打着要和她结婚的名义，把父母给自己买房子准备的首付款提前转到自己账面上。

        这事儿她也是在“遇害”后才知道的。她和廖益稳结成恋爱合约真的是为了躲避烦不胜烦的相亲，殊不知到，人家的目的可比她高深多了，为了和狐狸精筑窝，哄着她下了好大一盘棋！

        说起那狐狸精，温暖暖恨的牙痒痒，又怕的心慌慌。

        她老实巴交长这么大，从没遇过这么泼辣蛮横的女人，那天他和稳叔坐在烧烤摊上吃烧烤，冷不丁袭来一阵挟裹着某高级香水的风，眼前晃过一个窈窕人影，脸上“哗！”的就烧起来。

        手掌蝈到脸上的痛感她都记不清了，可“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却怎么也忘不了，简直打进了她灵魂里，！

        那声音密集又干脆，比校园外卖甩饼的大哥都熟练！

        等稳叔惊呼着跑过来拉架时，也堪堪只拦住了第六个！

        稳叔倒是不含糊，拦腰把那女人抱起来一个远摔，温暖暖只觉得眼前飞过一大片头发，那女人就坐在十米外的大街上了。那女人沉默着爬起来，一句话不说梗着脖子就走了。

        从头至尾，温暖暖没见过人家正脸。

        但那高挑窈窕的背影也足够证明对方是个美女。

        稳叔除了个熊一样的大个子，颜值也就三分出头，想来人家配他是绰绰有余了。

        她“啊”了一声就噎晕了，对面商场里逛街的暖妈和稳妈看到这情景，急忙冲出来，本是来偷窥娃娃亲的，没想到，目睹了这出人间惨剧。

        温暖暖晕了几分钟后，就被惊吓过度的稳叔大力捏醒了，人中上好大一个乌青拇指印一个礼拜都消不下去。

        她躺在床上气抖冷的时候，稳叔早请安晚请安的来赎罪，她下决心要和这个青梅竹马的铁哥们断交的时候，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大汉捏着她的床头玩偶声泪俱下的讲起了他的真爱故事。

        具体情节她记不清了，因为太烂俗，而且两个火辣辣的脸颊也提醒她千万不能原谅故事里的女主角。

        但是稳叔那痴情愿为伊人死的模样最后到底磨软了她的心，想想稳叔从小到大对自己的维护和照顾，好吃的一定留一半，好玩的一定带她去，她叫他“稳叔”，他叫她“暖宝”，不似亲兄妹胜似亲兄妹的感情，她只能含泪原谅了。

        稳叔感激地揉着她肿胀的脸，深情发誓，以后和那位真爱结婚了定然让她上门给小姑子赔罪。

        温暖暖便没在两家大人面前揭露两人“合约恋爱”的真相，默默认下了这个“爱上邻家小哥哥，却又惨遭背叛”的悲情女配角色。

        看廖益稳那悲痛欲绝，悔恨不已的认错态度，让两家父母都以为他这是背叛了青梅竹马后的愧疚和懊悔，更相信他俩真的恋爱过了。所以，稳妈才会不死心地天天往她家跑，把她当成唯一能把儿子拉出狐狸窝的救世主。

        有段时间，她爸妈都快被说动了，劝她好好考虑下和廖益稳的感情问题，她一肚子苦闷说不出，干脆躺平，破罐破摔道：“我就没什么恋爱命，谁再逼我相亲，就是害我！”

        这话一出，暖妈听进去了，确切的说，听进去了前半段，她左右一思虑，女儿说的也对。看看俊眉修眼的渔村老少年，再看看遗传自自己平平相貌的女儿，她恍悟了，在竞争激烈的相亲市场，她给女儿定错位了！

        她的宝贝女儿，如果不能得到适配条件男孩的倾心，那不如往下看看。比如她的渔村少年，也挺好么。

        开始留意凤凰男后，手机大数据立即为暖妈推送了最全的凤凰男的婚恋信息，这相亲还没安排上，和女儿逛街贴面膜的时候，母女俩已经浏览了近十起凤凰男骗婚吃绝户的新闻了。

        这可把暖妈吓坏了，万万没想到世道居然变成这样了，她后悔不已，可惜相亲信息已经发到群里了，暖爸对凤凰男也很积极，三下两下，就定下了今天的相亲。

        她老早就等在家里，看到女儿一脸淡漠的回来后，她长舒一口起，像是虎口逃生了一般。

        沙发那头，稳妈哭诉完后，也不想回那个孽子出没的家了，决定在老友家吃个宵夜，再散散心。

        温暖暖眼看是躲不过了，只好穿着卡通睡裙蔫头巴脑的挪到饭桌上。

        宵夜就是那条清蒸了的肥鱼，暖爸又下了一把葱丝细面分成四份，再配点儿稳爸去年送来的花雕酒。

        她一坐下，就获得稳妈的热情招待。稳妈非要看暖暖的新对象，暖爸刚才嘴瓢又介绍的太清楚，温暖暖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划开微信里唯一一个标注怒能公司职务的头像。

        稳妈对着那个穿着简单t恤的俊俏大头照惊讶的“哦！”了声，眼里满满掩不住的嫉妒，怒能是新起的大公司，薪资和前途都很光明，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能相到这么帅气优秀的男友。

        稳妈当然不会猜到一向强调门当户对的闺蜜会给女儿找个外地无房户，所以，这个头像在她心里掀起了重击。她看好的媳妇就要被一个有房有车的本地俊杰拐跑了，而她的宝贝儿子却堕落贼窝无人来救！

        温暖暖无语地看着那个明显摄于几年前大学时代的头像顿了顿，心里道一声，不愧是你，美特斯邦威少年！

        但她瞥一眼对着这个头像羡慕嫉妒恨的稳妈，还是觉得这是个了断青梅竹马孽缘的好机会，于是咬了咬牙，当着稳妈的面，发了一个头顶“干嘛呢”三个字的撒娇小胖猫表情给“寒冰御甲”。

        在稳妈陷入绝望的表情里，温暖暖斜过身子，羞涩一笑，淡定的继续滑手机。

        晚十点，孟冰岩被自己订的一个抢购闹钟振醒了，消了闹钟顺手点开微信，看到一个名叫“暖暖知春”的头像发过来一个“干嘛呢”的小胖猫，然后又撤回。

        他惯例回一个“您是？”

        五分钟后，他拍着脑门赶紧追加一条：“是温暖暖吧，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

        对面的温暖暖嘴角一抽，放下手机，淡定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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