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

“这可不妙啊,  沢田。”

        闪电清晰地照出玻璃上的黑色水蛭，雨珠混合着黏痕留下乱七八糟的印记。

        砰砰——

        黑色软体生物敲击的钝响如同最后的丧钟，坚固的车窗玻璃碎裂一角,  它们从缝隙中涌入车厢。

        “惊人的力量——水蛭居然比消防锤有效多了。”

        为了降低噪音和保持温度,  车窗玻璃是两层厚度，更何况这是保护伞公司名下的列车，普通器具无法轻易凿碎。

        水蛭从哪里来的？

        澄澈的死气之炎灼烧着黑色水蛭，掉落在地上的黑点扭动身体，发出尖利的惨叫,  融化成黑色液体在火焰中蒸发，沢田纲吉皱着眉离开座位。

        太宰治轻轻嘀咕道：“还是戴帽子的小蛞蝓更赏心悦目。”

        这些长着尖牙的变异水蛭太恶心、根本不堪入目,  根本不想沾到身。

        轰隆——

        电闪雷鸣之际，前头的车厢传来乘客的惊呼和尖叫。

        列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轨道上,  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不知疲倦的骏马奔向未知的道路。

        “列车长没有紧急停车,  看来水蛭的袭击是同时发生的。驾驶舱在最前方，中间要穿过七个车厢才能抵达。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  或许会冲出轨道发生侧翻事故。你怎么看，沢田先生？”

        褐发青年毫不犹豫地判断：“你先去驾驶舱停车。死气之炎克制水蛭怪物,  我留下来帮助乘客。”

        两人分工完毕后,  迅速拉开车门。

        前面一节车厢宛若地狱之境,  一地狼藉，血淋淋的墙壁上布满抓痕，行李中的物品洒出地面,  半敞开的包厢门里是痛苦的嘶叫。

        “上帝啊，救救我，它钻进来了。”

        “它们在咬我,  好痛啊！”

        “啊啊啊啊，天哪，别咬我，滚开！”

        沢田纲吉看到靠椅里面坐着头发花白的老人，安安静静，一声不吭，似乎整个人脱离了车厢中惨烈的氛围。

        “老先生，你怎么样了？”

        他拍拍老人的肩膀想查看情况。只见老人捂着脖子下方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眶中眼球残缺，脸部稀烂，下颚骨凸出，上半身的胸腔拥挤着凶猛撕咬的水蛭。

        顷刻间，神圣的橙红色火焰从手心点燃并延伸至尸体，连同筑巢的水蛭一并燃烧殆尽。

        沢田纲吉浅褐色的眼眸转为耀眼的金红，隐藏在冰冷眸子下的愤怒如火山般喷发。

        他意识到，前几列车厢的许多乘客可能来不及等到救援。

        “我先走了。”

        “子弹够吗？”

        水蛭是有实体的。人间失格消除的能力在这种局面下如同鸡肋，总不能赤手空拳去应对水蛭怪物。

        沙色风衣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留下一句话：“我在系统仓库里放着不少子弹，对付这种局面够了。”

        两名脸色青灰、步伐迟缓的人士踉跄着走出包厢，被血肉吸引，随后袭向空间内的活人。沢田纲吉再三警告，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口腔、眼眶中挤出黑色的软体生物。

        他们的胸膛不再起伏，像是死后被水蛭控制着行动。

        列车为什么会受到怪物的冲击？

        青年停止种种思绪，深吸一口气，用纯粹的死气之炎洗涤充满啃食欲望的行尸走肉，黑色水蛭融化在煌煌烈焰之中。

        太宰治去往驾驶舱的路上途径多个包厢，他发现被水蛭咬死的人身躯仍然迟缓地挪动着，肢体部位中有软体生物扭曲地活动。

        人类心脏停止跳动半小时以内，部分细胞持有活性，神经条件反射会让他们在死后还有动作反应。

        但，绝不是在活人路过时爬起来想咬一口的条件反射啊！

        一下，两下。

        两发子弹打中脚裸和大腿，皮肤发灰的健壮男人倒在座位上，三秒后又站起来阴森森地扑向他，血肉模糊的活尸身上滴答着黏糊糊的粘液，水蛭在脖颈处留下蜿蜒的痕迹。

        太宰治灵活地躲过众多尸体的突袭，奔跑着拉开一道道车门，来到贵宾室后反手关上门。

        他朝里探去，迎面而来的是还算干净的豪华车厢，没有不成人形的尸体。

        狂风灌进车窗长长的裂痕，吹得柔软洁白的窗帘哗哗响，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了漂亮的杏色台布，倾倒的高脚杯横卧在桌边，点点红酒滴落，地上的酒瓶碎片闪过晶莹的光。

        平时车厢间的车门都会上锁，在水蛭来袭时为了逃命，列车员率先打开门跑到其他车厢，倒是方便了后来者。

        卡牌只要担心耐久度归零的问题，倘若他被水蛭和乘客咬死，那就太逊了。

        车厢里的变异水蛭真是令人浑身难受。

        仔细想一想，黏糊糊的小蛞蝓这种称号对中也来说，是不是不友好呢？

        太宰治反省了十秒，决定下次继续。

        硝烟味和变质的水果腐烂味逸散在空气中，他踏过溅上血滴的羊毛地毯，明明灭灭的灯光投下稀疏的影子。

        “该死的虫子，不准过来！”

        一个蓝色制服的人正在吧台附近，枪砰砰扫射着木质桌台上的水蛭，眼中充满惊恐。

        见到列车员，太宰治便拿起□□帮他击退围上来的活尸。

        他省去寒暄，直接问道：“你能联系上列车长吗？遇到紧急事项是要停车的吧。”

        “联系不上他。对讲机里都是杂音，其他人不知道跑哪里。”列车员抹下一把汗，“要不是我找到枪，可能会死。”

        太宰治想，不出意外列车长死在水蛭攻击之中。

        现在，最重要的是——

        “我要去驾驶舱停下引擎。”

        列车员惊讶地告知眼前的人：“驾驶舱没人的时候是锁住的，需要磁卡才能启动。磁卡放在列车长的办公室里。现在一片混乱，警卫员可能死了，谁都顾不上。”

        “哦——原来如此，多谢你的提醒。”

        看到穿着沙色风衣的男子要走，列车员着急地想拉住他，却被避开了。

        列车员讪讪道：“有人第一时间申请过救援，他们马上会过来。你可以呆在这里和我一起等。你也有枪，不是吗？其他车厢非常危险。”

        “救援马上过来？”太宰治嘴角勾起，眼中毫无笑意。

        他瞟到列车员的胸牌上铭刻着职务和姓名，还有显眼的保护伞标志。

        “你大可以留在这里等。”

        太宰治转身离去。

        他十分怀疑，等到救援姗姗来迟，车上还会有人活着吗？

        车厢中可没有安全区。

        变异水蛭是意外事故，还是有人故意散播到列车，他倾向于后者。

        雨势渐渐减小，银针般的细雨洒落大地。

        列车保持着最高速度行驶，如若有人跳窗逃跑，也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腐烂潮湿的味道弥漫，角落出现蛛网一样的丝，里面隐隐有卵的形状。

        太宰治途径餐车，瞧见古典风格的饰品上挂着残肢肉沫，碎裂的盘子混杂着菜汤肉汁的变质味，椅子披着的男士外套流下湿漉漉的血痕。

        简直如同屠宰场。

        “小狗狗不乖啊。”

        大概是哪位乘客的宠物被水蛭入侵，变成口流涎水、身体无毛的丑陋模样。

        一发□□击向扑过来的变异犬，正中脑壳，四分五裂。

        他无视犬只碎块，跨过地面的垃圾，五分钟后来到一节新的车厢。

        其中一个房间的门牌是“列车长办公室”。

        “找到了！”

        房间锁着，太宰治熟练地用铁丝撬开办公室的门，逡巡一番室内杂乱的物品，在衣橱中搜出磁卡。

        太阳落下地平线，漆黑的夜晚狂风大作。

        左边的车窗破碎，刮进来丝丝细雨。

        滴——

        感应器亮起绿灯。

        驾驶舱的门打开，没有任何人。控制台的边缘有着奇怪的粘液，软体生物在上面扭动。

        太宰治忍住用子弹轰爆控制台的冲动，黑色的水蛭被活人的气息吸引过来，他开枪打死水蛭。

        这个时候真是无比怀念中也，然而黑漆漆的小矮人远在海上赌船，拦截某些人的大生意。

        绿色的屏幕上显示十分钟前已经发射了求救信号。

        他迅速切换屏幕，在程序中找到开关。

        【是否开启紧急制动？】

        【是】

        高速行驶的列车颠簸几下，引擎发出刺耳的滑行声迸溅出火花，接着它像被缰绳拉住的骏马，在即将跃出轨道的那一刻狠狠刹住蹄子。

        一通电话响起——

        “我已经呼叫了市医院的救护车。乘客身体情况不对，我救下来的人中，出现大量浑身发热、抓挠出血的情况……”

        太宰治以劝导的口吻说：“沢田，我们不是医生，这些市民最好交给当地的医院诊断治疗。”

        从车厢中离开，跳到外面的草地，他随即向后望去，火焰正席卷车厢，死气之炎净化着腐烂的尸体，在黑暗中耀眼夺目。

        他眯起眼，蓦地感受对面有一束强烈的视线盯着列车。

        苍郁的山林中鸟雀无鸣，白袍男人隐藏在半山腰，地面黑色的水蛭快速朝男人的方向蠕动。

        太宰治思忖，莫非日蚀号列车事故的幕后黑手一直在附近观察，变异水蛭和控制尸体是他的超能力？

        那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马库斯悄悄离开半山腰，忽视身体中塔丽娜的咆哮，他沿着隐藏路径潜入阿克雷山区的地下研究所。

        日蚀号是保护伞专属的列车，目的地是浣熊市市区。

        车上的员工，其中大部分是浣熊市本地雇员，遍布各行各业，同时保护伞深深扎根于浣熊市，投资许多产业。

        他想做什么——当然是散播病毒，杀死保护伞的员工，让保护伞成为世界之敌。

        保护伞公司的势力遍布世界各地。

        之前公司在西非当地一个小镇建立了化学工厂，地下隐藏着生物武器实验室。病毒泄露后，高层利用赚取的钱财收买当地政府，清理掉小镇全部人。比起巨额赔偿，当然是杀人更方便。他能深深体会到保护伞的势力十分可怖。

        这个秘密他曾透露给过一个手下。

        在他的帮助下，那个年轻人拷贝红后的核心程序后悄然离开。

        公司利用他早逝女儿的模板制造出人工智能红后监测整个基地，而斯宾塞抢走了他关于t病毒的研究成果获取巨大的利润。

        他的心里此时都被复仇占据，如果不亲眼目睹保护伞的覆灭，那么一切都将没有意义。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斯宾塞洋馆地下查看进度。

        在他的破坏下，病毒已经开始蔓延。地下研究所的记录员、研究员、技术员、警卫队，所有感染者提前注射的抗体都会失去作用，因为——t病毒在变异。

        阴冷的地下。

        往常热闹的走廊通道里寂静无声。

        中央控制室。

        黑衣男子威斯克说：“没想到病毒泄露那么快，索性感染的人都关在房间，闸门关闭后没有程序和密码是打不开的。”

        “每个研究中心下面都设有自爆装置。”威廉冷酷地建议道：“现在就启动自毁系统吧。”

        ——多么幸运，实验数据和重要的实验体几个月前就转移到市中心的地下研究所。

        当时为了安抚想要逃跑的感染者，他承诺总部会支援。实际上他决定遗弃这片区域，正好消除掉不可控因素。

        他不安地想：‘万一他们偷窃我的g病毒实验成果或者向公司上报怎么办。董事长为了高额利润，总是想占据研究员的成果，死去的普通研究员不知凡几。我的心血不能容许他人糟践，我绝对不会像老师马库斯那样傻。申报给公司的记录说明当然会好好修饰一番。’

        为了不暴露洋馆下的生物武器研究所，同时制止病毒泄露，总部会批准的。

        关在房间里的同事、下属还有警卫成员，只能放弃他们了。

        【是否启动自毁程序？】

        【是】

        指示灯变成红色，广播里传出机械声。

        【全体人员请注意撤离，倒计时三分钟开始。】

        t病毒的感染者饥肠辘辘，尖锐的指甲抓挠着大门，一时之间被倒计时吸引，循着声音站在墙壁下，却闻不到食物的香味。

        【120、119、118……】

        黑衣男子威斯克和威廉坐上电梯离开。

        “一大堆事情要善后，我的实验可是在关键时期啊。”

        “总部还会派人过来查看情况的。还好这次感染控制在研究所范围内，方便我们解决。”

        【10、9、8、7……】

        马库斯听着倒计时，愤怒地分散成小水蛭离开下水道，他的两个学生还是那么冷血，竟然选择开启自爆。

        【3、2、1、0】

        轰——

        爆炸震动阿克雷山区，毁灭了地下研究所里的感染者、失败的生物实验体、实验证据。

        沢田纲吉心有所感，太宰治耳朵一振，他们两人朝郊外远处的森林望去，一大片鸟雀惊起，在上空腾飞。

        救护车抬起列车事故中的几个幸存者，呼啸着声响一路赶往浣熊市综合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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