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近乡情怯

满天尘土散尽，一道白色影子早已不见。

        官道行人见白雪奔来，纷纷让路。

        白雪平日里都在马厩待着，将近三年都没如此尽兴跑过。自从离开永安每日不是苏云强行停下，白雪根本不打算休息。

        虽说能日行千里，苏云还是舍不得如此摧残，每日中午都会停下休息一个时辰，晚上也会到驿站修整。

        每次休息都会用元气温养白雪四肢，这是苏云自一本手札中看到的。书中说到兽类虽不是人形，但也有经络，元气可以减少伤疼也可舒缓疲倦。苏云两门心法在身，自然不差那点元气，半个月下来，元气运行反而更为舒畅。

        五年前去永安城花了整整一月，如今骑着白雪才不足十天就到了梁郡境内，这种速度让苏云十分意外，对白雪也更为喜欢。

        思忖一会，苏云打算先回巨柏镇，回来时再去梁郡见沈文心和陈樾。

        瞧见那颗参天巨树，苏云反而有些紧张。五年未回，也不知父母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进了镇子不少人瞧见一身白衣的苏云，暗自猜测。五年过去，苏云的身形已然大变，除了能脸上瞧出一些父亲苏安明的影子，不论气质还是外貌都极大不同。

        到了家门口，瞧见两个小孩身影，苏云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想着捉弄一下。

        两个孩子都两岁左右，一男一女蹲在地上玩着玩具，苏云把马放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过去。

        “你们可是苏子慕和苏子善？”

        两个小孩听到声音立马抬起头，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看着苏云。

        “我是苏子慕，这是我妹妹苏子善，你是哪位？”

        苏云脸色一变，装着十分严肃的样子说道：“我是郡城来的先生，听人说你们两兄妹调皮，不好好听课，今日专门过来看看。”

        苏子慕脸色变得难看，拉起妹妹就向屋里跑。嘴上叫着：“娘，城里来先生抓我了。”

        听到叫声，里面一位中年女子走了出来，手上拿着针线。

        瞧见站在门口的苏云，立马怔住了。眼睛开始湿润，手也轻轻发抖。

        苏云看着眼前之人，眼睛也变得红肿，心中那股思念和心酸立马涌了上来。

        重重对着母亲一跪，苏云眼泪止不住留了下来。

        “孩儿不孝，如今才回来。”

        母亲陈氏紧紧抱着苏云，跟着哭了起来。

        苏子慕两兄妹看到母亲哭泣，立马轻轻拍打起来，嘴上说着“娘亲别哭，我会好好听课。”

        两人哭了一会，母亲轻轻擦掉苏云脸上泪水，把苏云拉了起来。看见比自己还高的苏云，眼里满是柔情。当年苏云走时才八岁，如今快到十四岁了，将近六年未见，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孩。轻轻捏了几下，入手都能感受到充实的肉感，陈氏才点点头。

        “自你走后，我一直担心你吃不好，如今也能放心了，我家云儿不再是以前那个小豆芽了。”

        听到母亲的打趣，苏云却很欢愉，自己现在的变化除了至亲别人都认不出来。

        回到屋内，房子还是没有变化，这几年供自己上学，两位至亲都是省吃俭用，哪怕自己很早在信中就说过不用再寄钱，父亲每隔半年依然会寄过来。

        母亲陈氏拉着苏云坐下，又拉过身旁的两个孩子。

        “来子慕子善，这位是你们大哥苏云，你们不是天天嚷着要见大哥告状么，如今见了怎么不说话了？”

        苏子慕听到母亲的话，围着苏云转了一圈，“你是我大哥苏云，不是城里来的先生？”

        苏云笑着点点头。

        家中添了人口，苏云早就知道，父亲三年前就在信中提过。

        老爷子见苏云走后两人整日郁郁寡欢，怕憋出病来，时常督促儿子苏安明赶紧再生一胎。终是在三年前得来喜讯，没想到生了两个。老爷子自是欢喜，对苏云的思念也不再那么急切，在信中也只是让其好好读书。

        苏云知道多了弟弟妹妹，自然相当高兴。从他跨出梁郡那一日就知道自己的心不会留在梁郡，有个弟弟妹妹也能让父母有所寄托，如今即将北上任职，更是巴不得多添几个人口。

        “苏子慕见过大哥”

        得知苏云不是城里先生，苏子慕立马开心了起来，走到苏云旁边行了一礼。

        苏云赶紧扶着弟弟，免得倒下去。妹妹苏子善倒是有些怯生，母亲陈氏说了很久才走过来叫了声大哥。

        听完两人叫了大哥，苏云走出屋子把马上的东西拿了进来，又把白雪牵到空地让其吃草去。白雪极通人性，也不担心会跑。至于偷，一般的人连身都不敢进，这种烈马只对主人温顺，外人碰都不让碰。

        看着屋内的一堆东西，母亲有些责怪苏云乱花钱。她虽没去过永安，但见那么多包装精美的东西，也能猜到价值不斐。

        苏云只能告诉母亲，那些都是朋友送的。

        芈如梦可不小气，给苏云的都是精品，听苏云提起过家中的亲人，各种礼物买了一堆。苏云路上也没打开，回到家自然全部留下。其中有一部分是给几位堂妹堂姐准备的，自然要分出来。

        “你两位堂姐去年都嫁人了，一位在隔壁镇子，另一位在郡城。你婶娘也找了个伴，现在也不在巨柏镇。”

        得知这个消息，苏云只能先把两位堂姐礼物放在一边。

        父亲苏安明虽是农户，但也有手艺在身，早间跟镇上一位老先生学过雕刻，凭借手上功夫，每年闲暇时倒有些不错的收入。现在还是上午，父亲如今还在隔壁镇子出工，晚上才得回来。

        有白雪在，路上要省下不少时间，在家也能多待几天。

        至于三叔爷爷和老师那里，等明日再去。

        近六年没见苏云，母亲嘴里就没停过，说着这几年家中的情况，两位弟弟妹妹的趣事，偶尔打趣一下苏云，苏云只是静静听着，从母亲嘴里说的话怎么也听不够。

        接近黄昏，苏安明赶了回来，听见屋内多了男人声音，有些疑惑。进门见到身高快赶上自己的白衣少年，心里有了猜测。

        “爹，是不是被孩儿吓到了，嘿嘿，再等两年就能超过你了。”

        苏云见到苏安明，自是高兴，几年未见，父亲明显有了老态。

        “哼，你个臭小子，再高我也是你老子。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下，上次你信中说到等国试结果，如今不声不响就回来？”

        苏安明没有妻子那样柔情，走到苏云身旁拍了几巴掌。

        “爹，这你可就错怪我了，我一个月前寄了书信，十日前才从永安出发，哪知我人都到了书信还没到。”

        苏云得知自己上榜，就写了书信，如今人都回家了，书信还在路上，心里对白雪的脚力很是满意。

        “外面那马是你的？刚才准备去看看，差点就冲了过来。”

        苏安明也知道书信较慢，只是苏云能这么快就赶回来颇为意外。

        苏云嘿嘿一笑，“这是我一位师兄送的，名叫白雪，乃是西域进贡的神驹。正是有她，我才只用了十天就赶了回来。就这样还不是她全力，要是全力估计只要五天。”

        苏安明点点头，暗道好马，光是脚力就比普通马快了好几倍。

        “今日已晚，明日你去请你老师，我去叫你三叔和爷爷，顺道把你几位姑姑也叫过来。六年没见你，也不知道认不认得出来？”

        听到苏安明的话，苏云点点头，只是老师多半请不来，这种家宴他不喜欢，以前就从来没在自家吃过饭。

        晚上用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屋内，听苏云讲这几年的遭遇。得知苏云已有不少朋友，两位双亲笑着点点头，当年在青训营的事情着实吓得不轻，如今有朋友总好过孤身一人。

        父亲苏安明突然叹了口气，“薛武家那小子，去年就无音信，整整一年过去了。薛武天天唉声叹气，你就没有托人去打听过？当年你们最是要好。”

        提前薛浩泽，苏云也很想念。

        “爹，不是我不打听，而是阿水跟他老师去了军营，军营之事乃是绝密，谁也不敢轻易去打探。别说我，就是当朝丞相林丹青也不敢过多打探军营之事。自从阿水进了太武学宫，除了每年除夕，我也没见过他，平时都是书信来往。再说好歹是我结拜二哥，我能不关系么？”

        苏安明摇摇头，对于苏云结拜一事早就知晓，孩子大了自己也管不了，只要不被人骗就行。

        “云儿，明日你去你薛叔坐坐，把浩泽的事情好好给他讲讲，免得两口子心里不踏实。再说，就算进军营好歹也要给个信不是，谁家孩子不是父母心头肉。”

        母亲陈氏听到这里有些气愤，要是自家孩子如此早就急疯了。

        苏云点点头，阿水和自己关系亲密，结拜之时可是说过他双亲也算是自己双亲，如今回了巨柏镇自然得去看看。

        想到这，翻出芈如梦的礼物找了起来，看完之后，苏云有些无语。这芈大小姐大方是大方，可这礼物完全拿不出手，除了首饰就是一些富家子弟的把玩之物，这些东西根本不适合送镇上的人。亏得自己相信她，也没再去挑选，如今不禁有些头疼。

        母亲陈氏瞧见这一堆的东西，眼神有些异样，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儿，这些东西你是送给谁的？我们这些农户可用不着。”

        苏云叹了口气，只能把芈如梦给卖了。

        听到是女孩子送的，母亲眼睛一亮，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对方长相如何？年龄几许？家世如何？

        苏云不清楚母亲想法，倒也没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母亲听完，皱了皱眉，“云儿，这姑娘家世不凡，跟我们家相差太大，你可不要死心塌地。”

        苏云看着母亲，心里很是郁闷，这都哪跟哪？自己两人不过是朋友而已，怎么在母亲眼里就变了味道。

        见苏云不说，母亲叹了口气。

        “你也大了，娘也不想多说，只是这门户不当，迟早会伤了你。”

        为了打消母亲疑虑，苏云只好答应。心里却有些烦操，自己不是年少无知，年龄到了难免会有杂念，尚且母亲说的也没错，只是还远远未到那步。

        家里添了人口，苏云只能睡到外面的客房去。就着皎洁的月光，苏云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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