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后殿是惠帝平时休息的地方，除了总管张文海，一般人不得入内。沈鸿煊也是第一次进来，对所有事务都心怀警惕。

        殿中几道大门，都由明黄色的帷幔隔开，帷幔轻薄透明，相互重叠，隐隐约约能看到后面有一张大床。

        侍卫长绕开红柱，示意左右噤声，指挥手下人在前面探路，自己则护在沈鸿煊身侧。十一个人兵分各处，找寻可能有伏兵的地方。

        帘幔一道道被挑开，四周安静如夜，所有人都高度紧张，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随着最后一道帘幔打开，面前的龙床围帐紧闭，地上放了一双明黄色的靴。

        “怎么没人？”沈鸿煊低声问侍卫长。

        侍卫长环顾四周，茫然摇头。

        其他几人都看向周围，检查丫鬟太监是不是隐藏在某个角落。

        “这不正常，怎么会没人？”侍卫长握紧手中的钢刀，护住沈鸿煊，让手下人去检查床上。

        底下人接到命令，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从刀尖挑起一角帐子。

        帐里鼓鼓囊囊的，一床被子盖过了枕头。手下人看了一眼侍卫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举起钢刀，朝被子砍了下去。

        然而被中绵软，一刀下去尽是上等的白棉，舞动翻飞，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好！上当了！”侍卫长大喝一声，掩护沈鸿煊出去。

        突然，一阵异响，红柱上方出现了很多黑衣武士，像游蛇一样，从四面八方跳了下来。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束手就擒！”七醉一马当先，逼近沈鸿煊。

        今早收到命令，七醉就从东宫赶到勤政殿布置。他虽然被划给了太子，但惠帝一直都是他最重要的主子，必要时，可以为主子清除一切障碍。

        沈鸿煊此时方知，为什么从早起就一直眼皮乱跳，原来他们的计划，早就在惠帝的掌握之中了。对方布下罗网，已经等候他们多时。

        “我，我……”沈鸿煊张口结舌，膝盖不觉发软。

        侍卫长从旁边把他搀住，严词喝止：“事到如今，唯有拼杀出去！”

        “可是，可是这里是皇宫，咱们出不去的。”沈鸿煊牙关打战，害怕地直往后缩。

        侍卫长一巴掌扇到他脸上，骂道：“求饶一样是死，你的骨头就不能硬一点？”

        长这么大，沈鸿煊从来没被人打过。这一下，直接被打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捂着左脸，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不相信一个小小的侍卫长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一个皇子下手。

        难道戈蓝手下的人，都这样不知道规矩吗？

        沈鸿煊很不满，可是他不敢骂，因为侍卫长的钢刀比七醉离他还近，万一侍卫长临死前要拉一个垫背的，他肯定是最好的人选。

        没有办法，沈鸿煊不得不选择强硬。

        他质问七醉：“我父皇呢，叫他出来！”

        “朕就在此，叫朕何事？”不等七醉开口，惠帝就从武士背后走出来，远远地看着沈鸿煊。

        从和亲之日起，惠帝就对矢车人的媚姬怀有警惕。

        大婚当夜，在媚姬的劝说下，惠帝喝了很多酒，醒来时就已经是第二天了。所以，他跟媚姬之间到底有没有行人伦之礼，他到现在都不能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沈鸿煊绝对不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不可能和他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从头到尾，都只有矢车人的特征。

        关于沈鸿煊的身世，惠帝一开始也只是猜测，但是后来，媚姬屡次下毒，这件事也便得到了印证。

        若不是担心矢车人南下入侵，他早就把媚姬母子正法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登基近三十年，惠帝身上天然形成了一种王者之气，沈鸿煊一见便为之气短。然而侍卫长就在旁边，现在也容不得反悔了。

        沈鸿轩强装镇定，开口道：“父子一场，儿子有话单独跟父皇说，成王败寇，总得让儿子死个明白。”

        “那是自然。”惠帝从容不迫，拍着七醉的肩膀，示意给沈鸿煊让出一条路。

        沈鸿煊看了看侍卫长，将袖中羚角捏紧，按计划向惠帝走过去。

        离惠帝越近，沈鸿煊就越紧张，他脚步虚浮，双腿微抖，一步一颤。就要接近的时候，七醉挡在中间，把“父子俩”隔了开来。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了，陛下听得到的。”七醉满眼杀气，利刃随之出鞘。

        沈鸿煊打了个冷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计划，他现在应该拉出羚角里的铁钎，刺在惠帝身上，让惠帝身中剧毒，如同行尸走肉。他再自封太子监国，铲除朝中异己，择日登基。

        可是现在，他跟惠帝之间隔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七醉，别说铁钎不长，就是再多个几尺，他也没把握能刺到惠帝身上。可能还没等他出手，七醉就已经把他擒住了。

        他想来想去，突然对惠帝跪下。不等侍卫长骂出口，又突然暴起，从七醉身下空当，向惠帝的方向刺了过去。

        七醉眼疾脚快，立即抬腿，踩到铁钎上面，连同沈鸿煊的手，一并按压在地。

        “啊——”沈鸿煊一声长叫，手腕尽数骨折。

        两名武士一拥而上，擒住沈鸿煊，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侍卫长见状，舞起钢刀，飞身朝惠帝劈来。七醉抽刀去格，兵刃相交，侍卫长的刀应声而断。

        殿中局势变化太快，其他轿夫都是矢车来的死士，虽然主将失势，仍然顽强抗争，最后都被惠帝安排的人拿下。

        沈鸿煊双手被反剪，朝天大骂：“说好的来帮我呢，怎么现在还不现身？”

        昨天在春熙殿一晤，戈蓝分明说了要来助阵的，如今失败就擒，戈蓝竟然连个人影子都没出来。

        七醉起手一挥，撕下侍卫长的面皮，问沈鸿煊：“你要找的人是他吗？”

        沈鸿煊恍然去看，却见面前之人蓝眼虬须，不是戈蓝是谁？自知再难翻盘，当即瘫成一堆泥。

        戈蓝犹不服气，气愤道：“要不是老子受伤，就凭你，也想抓我？”

        七醉懒得理会，一脚把戈蓝踢给手下人，护送惠帝下去，任凭身后沈鸿煊如何求饶，君臣二人都不曾回头。

        走出勤政殿，七醉收起断刃的宝刀，把惠帝交给张文海。

        “可惜了你的刀。”惠帝关心地说。

        七醉垂眸，对此不置可否，“保护陛下是微臣的职责，一柄刀而已，本就是陛下给的。”

        惠帝点头，随即感叹道：“也只好这样了，等以后遇到好的，朕再送给你。”

        说完拍拍七醉手背，君臣双手交握，露出久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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