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鸡食放光草，心知肚明

屋外，阳光正猛，将万物照得无所遁形。

        从里面出来后，杜衡将左手背挡在额前，仰起头，五指微张，光从掌心投射下来的阴影正好打在他的眼部上。

        杜衡微眯着眼，脑海中还反复梳理着张保远所述说的关于文淑仪的情历。

        其实，以当时文淑仪一介弱质女流跟着同样软柿子的张保远，哪里逃得掉，半个月后，张仕伍就找来了。

        生劫易破，情劫难逃。

        文小姐偏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再次听信张仕伍的巧言骗语。

        不多久，文小姐珠胎暗结，而张仕伍却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一片痴情空余对，文小姐天天以泪洗面，眼看着肚子日日变大，张保远只得扮作文小姐的丈夫。

        然而，那木可酒馆不仅酒香，女主人更是“秀餐”，方圆十里，人人熟闻。

        鼓唇弄舌者不乏，哪里隐瞒得住张仕伍与文小姐的卿卿我我。

        为了肚子里的骨肉，文小姐将外头的诸多嘲言秽语强吞，十个月后，临盘分娩。

        惜天妒红颜，文小姐难产，在留着一口气艰难生下儿子后，香消玉殒，旧梦泯灭。

        从此，木可酒馆关闭。

        “唉，我不懂，但属实是大受震撼。”杜衡说。

        未待他须臾忧郁感叹，宋显允已经走远。

        “好谷主，你等等人家嘛。”杜衡追上去。

        前面的宋显允步伐放缓了些许，但如若未细看，不太看得出他在等人。

        可杜衡有颗玲珑心，一下子就领了这个情。

        他笑容满面，掏出自己的钱袋子，甩了两下，暴发户般，对宋显允摆出豪爽之气。

        杜衡:“谷主你是不是饿啦，我请你吃饭，好不？吃什么都行，随便点。”

        宋显允看着钱袋，“这是张腾的？”

        杜衡一脸坦诚，“对呀，他这种不义之财，我拿来用用也当是替天行道。”

        “你还别说，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像今天能套到消息找到张保远，还有请人吃饭做事，等等，身上若没几个钱可办不了。”他继续道。

        杜衡将钱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回自己袖间，老妈子似的也一并嘱咐宋显允。

        “谷主你的钱也要放好，不然的话，碰到像我这种高手的话，就吃亏啰。”

        “你经常靠这个……手艺，生活？”

        “也不完全是，很难哒，因为那些有钱人根本不会轻易让人近身，并且一旦被发现，没打死你就感谢是祖坟冒青烟了。至于穷人……”

        杜衡为难，摊摊手。“我又下不去手。所以平时未到饿死，我能苟就苟着。”

        “你怕被打，怎么就不怕我？我发现后一样可以剥你皮。”宋显允幽幽说道。

        声音如常，口吻却一点儿都不开玩笑。

        啊嘞？发现了？

        杜衡笑容凝僵，随后，“哈哈哈，谷主，诶呀，您幽默啦。”

        接着，杜衡轻轻拍拍宋显允腰间，“这不，还在嘛。”

        宋显允似笑非笑，不再说什么，依旧光风霁月，温文尔雅。

        杜衡偷偷抹去额头的冷汗，心想“幸亏当时嫌钱少又放了回去”。

        两人皆鸡食放光虫，心知肚明。

        青石板路仍被他们踏出规律不一的喀哒声，两人映在地上的身影有一下没一下地交叠又错开。

        杜衡:“谷主，张仕伍简直就是人渣，小哑巴说他在练什么长生不老术，那十有八九，您要的真品还在他手上。”

        宋显允:“不一定，若还在他手上，他的亲信张腾就不会在此出现，还追着你不放。”

        “对了！”杜衡一拍脑门，好像被谷主的某个字打通了任督二脉，兴奋起来。

        “谷主你听我分析看对不对，第一种可能，就是文淑仪确实拿了真品羊皮来此，张仕伍过来追讨。不过这样并不能自洽，因为如此的话，张腾还追什么？”

        “那第二种可能就是，真品不见了，张仕伍怀疑文小姐便过来追，但一直没找着，就派张腾监视。后来张腾找到了，可是没来得及交回，就死了。”

        “又或者是张腾自己也想独吞，却被黄雀在后的第三方将他毒杀而占有真品羊皮。”

        杜衡讲得头头是道，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聪明给震撼到了，他突然一把握住宋显允的双手，像个要向爹爹讨赞的孩子。

        “我知道真品羊皮谁拿了！是芊芊，就是今早我们见到的那个漂亮姑子。”

        杜衡解释道:“张腾的毒不是一下子就显现的，肯定中了有一阵子。那么，谁会让张腾不设访地甘愿上当，就是与他有亲密接触的人。”

        “我第一次见张腾时那个芊芊就在他身边，她还掐过我，手劲好大，绝不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寻常姑子。”

        宋显允听着杜衡滔滔不绝地讲，每句话皆听得全神贯注，被紧握住的手很顺从地任由对方抓着。

        杜衡的手相比他的要较小些，肌肤相触间，杜衡掌心传过来的温度，冰凉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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