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汤圆儿”

下课铃响，谢言走了出来，他看到已经在教室门口站了许久的纪忆，两人相伴而行，走出了学校。

        “高三生天天连觉都没得睡，怎么你那么闲？”现在稍微熟悉一点了，谢言也终于把自己藏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纪忆看了他一眼，俏皮的眨了眨眼，“实不相瞒，当初我户口落在这里就是个意外，我妈是北京的，前几个月我户口转回北京了，就得去北京高考，而且我是个学美术的，没事在家作作画，随便玩玩，高考压力不大，没想考太好的学校，反正以后怎么也喝不着西北风。”高考压力不大是假的，不管是体育生还是艺术生，都会有高考压力，只是与普校生不一致。

        “那你下学期就走了？”谢言看过去，心中也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就像是冬天寒风瑟瑟的你得到一件暖衣，身上的温度刚刚上升又要被迫重新感受寒冷。

        纪忆低下头看了谢言两眼，眼中像是有笑意闪过，“小言言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呀。”

        “但是没办法，你总要学会社交，每个人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纪忆挑着眉说道，像是个说教的长辈。

        谢言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没说话，像是在无声的控诉。

        “可最好的朋友只有一个，我最好的朋友是你，言言。”

        “你别看这所小城破败，但是它很现实，就像是平时很好的人，看着我被人叫出去，没有人回去帮助我，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社会就是这样，不可能说因为这里残酷，你就要把自己隔离开。”

        谢言把这句话在脑子里想了想，也觉得纪忆说的很有道理。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隔了一会儿谢言又回了一句，“唯一的。”

        “或许你可以在北京等我，因为我高考也是要去北京的。我的户口还没有迁过来。”谢言不慌不忙的冲着纪忆说道。

        那人才终于逆着光笑了，阳光融入他的侧脸，把这个男孩儿的容颜照的极其耀眼，尤其是那个灿烂的笑容。

        纪忆点了点头，“好啊，我在北京等你。”

        ——

        周五是没有晚自习的，现在才五点半，时间还早。

        谢言早就提前报备过了，所以今天谢万习不用在担心他会晚回家，谢言也带上了自己那张卡。

        “先吃饭还是先买手机？”纪忆问。

        谢言想了想，最后跟在纪忆身后道，“你饿吗？”

        好像习惯这种生活还是不容易，但谢言现在还是挺满足的，回去有嘘寒问暖的父亲，外面有潇洒仗义的朋友。

        这些都是他之前生活中没有的。

        而现在的日子里，他也终于能感觉到一点温度，会习惯纪忆突然间放声大笑，也可以帮谢万习分担家务，在那帮邻居没有起床之前偷偷的把要晒的被子放上去，然后在吃饭时听着那帮人在楼底一片叫骂。

        慢慢来，没有什么生活是不能适应的，只要日子还在往下过，每一天的开心总会比昨天多一点。

        纪忆摇了摇头，两条笔直的腿无聊的沿着路边的直线走，黄昏盖住了他们的身影，余晖越走越远，与他们相背而行，将两个少年的前路映的一片坦荡。

        “那就先去买手机补卡，然后去吃饭，最后去练拳！”谢言带着围巾，把下巴缩进了里面，说话声音呜呜的，但纪忆还是听明白了。

        他跳开了那条虚线，背对着前方倒着走，那双桃花眼眨了眨，“好！”

        一路上只有许些风声，谢言到了手机店也并没有挑多久，买了一步国产手机，价格不算贵，口碑也不差。

        “你怎么不买这一款？这个多好看？！”纪忆咋咋呼呼的指给谢言看，仿佛是个多动症少年，时时刻刻都想要跳起来。

        但谢言就是非常喜欢他这幅活泼样子，与他在一起时常常无意识被渲染的笑起来。

        与爱笑的人在一起，那种快乐仿佛会传染一般。

        谢言的眸子温润，他摇了摇头，“好看，但是不顶用，我近两年不打算再买手机了。”

        纪忆没再说什么，陪谢言踏踏实实办了张新卡，然后两人走到了大型商场里。

        “我爸的拳馆离这里不远，咱们吃饭的时候别吃太饱，一会儿再溜达溜达消消食，然后去训练。”纪忆站在扶梯上方，往下瞧着谢言。

        周五晚上预示着周末的开始，商场里到处都是人，每家饭馆几乎都要叫号，即便拥挤，却依旧有许多人在门口等着。

        带着孩子的家长，和他们这些学生几乎全都往这座城市里唯一的商场消遣，也算是对这辛苦一周的回馈。

        谢言眨了眨眼睛，看着不远处电影院里拥在一起的男男女女，觉得非礼勿视，赶紧移开了视线，随后又有些好奇，但依旧没有在逾越半分，他垂着眸问，“所以，你说要吃饱了运动才有力气，但现在又要吃完消食再运动，不是跟没吃一样吗？”

        “言言，你的话多了哦~”少年俏皮的眨了眨他的桃花眼，语气上挑，显着一副欣喜样子。

        谢言猛地闭上了嘴，随后意识到，的确是的，他的话比以前多多了。

        纪忆却极其开心的笑了起来，他曲起手指翘了翘谢言的额头道，“嗯~这可不是件坏事。”

        谢言抬起头，他的眸子里仿佛有汪洋涌动，澄清的眼睛无辜的看着纪忆，好似在勾引人犯罪的模样，然后少年嘴唇轻启，缓缓浅笑道，“好像是的。”

        两个字很快淹没在了人群的喧嚣中，少年的脚步未停，还是慢吞吞的往前挪动着，每一步却都走的极稳。

        纪忆愣了一下，随后笑容咧得更大，“我们是朋友呀，不谢的言言，再说，是你先帮我的。”

        谢言没说话，嘴角翘的更大了。

        十七岁这个年纪的朋友总是嵌在记忆深处的，他渐渐温暖过身上的每一处，如夏天的风一般清爽，也让人铭记。

        而这个年纪有些痛又如天上轻飘飘的云，风一吹就散了个没影。

        火锅店里，两个少年相对而坐，纪忆的校服上被溅了好几道油点子，他嘴唇被辣的红肿，却又吃的舒爽。

        “火锅这东西不能一个人吃，显得孤独，这东西就得聚一桌才香。”纪忆一边吧唧嘴一边道。

        “话说要是你这社恐什么时候好了，倒时候你肯定就会特别幸福！人类啊，是群居动物！”纪忆满足的不行，此刻还不忘语重心长的教导。

        谢言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他不喜辣，他吃着一旁的清汤锅，脸上也被蒸出了一层薄汗，此刻他脱掉了校服，身上一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那款体恤肥大，把谢言显得身子更加娇小。

        “汤圆？”纪忆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那盘白色球状的小巧汤圆，还没来得及质疑什么，服务员已经满脸匆忙的给另一桌上餐了。

        谢言低着头，嘴里正嚼着什么，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把东西吞了下去，然后一脸自然的回了句，“叫我干嘛？”

        纪忆：？？？

        纪忆一脸疑惑的瞧着他，这时谢言也觉出了什么不对。

        那人眼中的疑惑渐渐变成了狡黠，然后瞬间回过闷来，又语重心长的叫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更加黏腻亲密，“小汤圆~”

        谢言低下头红了脸。

        汤圆是他的小名，从小的时候他妈妈就那么叫，只是后来来到了这边，便再也没有人如此叫过了，刚刚纪忆说出口的时候，他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自然而来的答应了过来。

        到现在谢言才惊觉自己无意识的暴露给了对方自己的乳名，脸色红成了一片，耳垂貌似要滴血一般。

        一个男生叫汤圆什么的……太不知羞的。

        “火锅店里基本上没有汤圆，不过这家例外，汤圆儿是特色，蘸着蘸料吃，可甜可咸，特别好吃，不过我没点，现在看来，言言，你对汤圆儿挺感兴趣啊~”纪忆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汤圆儿”，而且每次都故意加重口音，把谢言弄得越来越羞，脸都像是烧起来一样。

        对面那人却笑得更加放肆，他吹了声口哨，觉得谢言这幅样子好玩的不行，于是更想把人欺负一顿，纪忆冲着服务员大喊，“是不是上错了小姐姐，我们这一桌没点汤~圆~啊！”

        那小姐姐忙的头晕眼花，她往这边瞟了一眼，丝毫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然后看了眼餐托上的单子隔着人群吼道，“27桌的！你对面那人身后那桌，递一下谢谢！”

        谢言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状态，纪忆是自己朋友，知道了就知道了，这没什么。

        反正……汤圆这名字现在也没人叫了。

        纪忆笑完了，他往谢言身后那桌瞟了一眼，那人也看了过来，然后纪忆把那盘子汤圆递给了谢言，笑道“递给人家吧言言。”

        听到纪忆没在取笑他，谢言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但是谢言又听到自己要与身后的陌生人接触，身体僵了一瞬。

        然后他劝自己道，只是递东西，又不说话，没什么的。

        他眼底挣扎了一瞬，然后把那盘子小巧的汤圆拿了过来，站起身往后桌走。

        直到那股子无法忽视的低沉视线压到了自己的身上，谢言才不得不抬起手看过去。

        在对上那人视线的那一刻，谢言脑袋“轰”的一声，手一软，直接把那盘子汤圆摔在了地上，塑料盘子砰的一下摔在地上，倒是没碎，但是汤圆滚了一地，沾上了灰尘，已经没法吃了。谢言的脑门上本来就有一层汗，此时竟是呼呼呼冒汗个不停，很快就打湿了头帘。

        他的心脏仿佛就在嗓子眼出，心率快的跟要猝死一样，那双眼睛渐渐的仿佛蒙了雾，水珠在上面滚个不停，手指微微颤抖着，他咬紧了牙关看着那人。

        前两天被他顺势造谣的男主角此时正抱着臂倚在椅背上，淡淡的目光瞧着谢言那仿佛见到了鬼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眼底除了不耐烦还有一丝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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