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原地等我

陈燃的电话一般都只有一通，无人接听以后如果有安排他会发短信，如果不是要紧事他就不会再有动作了，就等着谢言每次看到后回过来。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习惯，谢言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一滴泪悄无声息的顺着眸角流下，在静谧的深夜，无数热闹的家庭外，没有任何响动的独自难过。

        外面隐隐约约有了炮仗声，谢言愣了一下才突然想起，这边的小城市是允许放炮的，只是现在才六七点，为时过早，所以外面并没有很吵。

        只是隐隐约约的炮仗声，不是很大，还有小孩子们的嬉笑。

        愣神时，电话再次响起来。

        谢言这次没在犹豫，先按了通话键，然后迫不及待的把手机放在了耳边，随后大脑开始发懵。

        两边都静静的没讲话，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隔了一会儿陈燃才开口，依旧是冷清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在干嘛？”可只是因为这三个字，却比所有的话语都好用，让谢言失控的破了防。

        他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让自己尽量的调整呼吸，陈燃那边也不催，只是静静的听着谢言这边的动静。

        等谢言觉得他调整好了，然后轻轻的咳了一声道，“看烟火。”

        那边静了一会儿，随后平淡的嗓音响起，冷静异常，隔着话筒听着气压又有些低，那人一字一句道，“谢言，你不开心。”

        这几个字像是在心脏里砸出了一道深坑。

        谢言：“……”

        一声轻微的啜泣传来，像是一颗坠陨的流星砸在了心头，流下了一道带着火光的痕迹，陈燃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你在家吗？”

        “你在哪儿？”陈燃在那边着急的问着，见还是没人出声，陈燃不自觉的怒吼，“谢言，说话！”

        谢言死死咬着嘴唇，像是要咬出血迹一般，眼里盛满了摇摇欲坠的眼泪，窒息感快把他吞噬了。

        “在的。”如此明显的哽咽声，还有浓厚的鼻音让谢言也愣了愣，他没料到自己只是因为陈燃的一句吼叫就破了防。

        他稍微愣了愣，然后努力的调整呼吸，“我在楼道。”

        那边已经传来了稳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似是踏进了谢言的心里，步步击溃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打碎了他所有的忍耐力，心脏一阵闷痛，巨大的委屈如呼啸而过的洪水避无可避的淹没了他半个心脏，让他窒息。

        “原地等我。”陈燃的呼吸粗重，语气依旧深沉。

        谢言的心倏的就落了下来。

        他举着手机，半响没说话，随后眼角一滴晶莹剔透混着烟火味儿的泪落下，谢言颤着声音缓缓道，“好。”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颗烟火碎片冒着丝丝火光静谧的落于云间，将半个天空烧得火红。

        谢言不知哭了多久，似是哭累了，手机里也没了声响，他把手机塞回了兜里，慢慢的站起身。

        脚麻的厉害，他差点一个踉跄从楼梯上栽下去，幸亏手疾眼快的扶住了楼梯扶手。

        一步一步的下了楼，腿也渐渐的恢复了知觉，谢言狠狠的揉了一把脸，将自己搞得正常一点。

        至少不是没人要，谢言苦笑着心想。

        正当走到一楼的时候，一群沧桑又尖锐的声音传来。

        “刚刚谢万习喝醉了，跟他家那个捡来的孩子闹着，都听见了吧？那动静闹得，刚刚差点把我孙子吓哭了。”一个黑白发相间的女人说道，言语间有些幸灾乐祸，像是在说什么趣事。

        另外一个人立马接话，“他不是一直在吹他那捡来的孩子多好多好吗？听说那孩子以前也是大家庭的，在北京都是住大别墅的！还能看的上这里？还是说以后会来孝顺他？这老谢也不知道天天想什么呢！”

        谢言的身体一僵，躲在墙角没在挪动步子。

        “他就盼着呀，以后那孩子出去了能带他一起享福，说的不就是嘛！别看谢言那孩子表面老实，实际这种人都是蔫坏！坏心眼子多着呢！就算真出了头，不得回去北京孝敬那边去？毕竟家产在那摆着！”这声音很熟，谢言反映了两秒，才想起这是住他们楼下的王大妈。

        谢言藏匿于黑暗中，与影子合为一体，窥不见丝毫光亮，他在暗淡的角落听着泥潭里的人在商量怎么把人同流合污。

        在这里的，谁比谁高贵？

        “可不是，谢言这孩子真是随老谢，会装，装的像模像样的，实际上都是山沟子里的蛆虫，谁比谁好到哪去？每次一喝酒就都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原形毕露，切~都什么东西啊。”一群人发起哄笑，还有的人在表示赞成，笑嘻嘻道“说的是呀。”

        谢言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发现怎么也咽不下去，藏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指甲掐紧了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就今天上午我还在超市看到那个开酒吧的大混混和谢家小子在超市呢，两人玩的那个好，一个阴沟里的蛆虫，一个粪坑里的屎虼蜋，混在一块，哈哈哈哈。我当时就拍了照片发给老谢了。”王大妈在形容的时候已经自己憋不住笑了起来。

        另一个人接话，“嗐，不一定什么关系呢，现在社会那么乱，真要打架也就算了，再搞个包养什么的……”

        谢言白着脸走了过去，他脚底非常稳，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发沉，这次也丝毫没有盖住自己的动静，与月光下，迎着天空走了出去，出现在那群人眼前。

        一个个恶心的嘴脸闯进视野，谢言有些想作呕，他移开了视线，然后缓慢的走向了走廊旁写着消防通道的地方。

        少年心有成竹的走进，有些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于是缓缓道，“言言来了啊，吃饭了吗？”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言的脸色阴沉，上面像是漂浮着涌不散的雾气，如死水一般，没了平日里温和又礼貌的笑容，也没了那份乖巧，此时身上还泛着冰冷，仔细一瞧，竟和陈燃平日里有两分相似。

        他步伐稳健，眼中似是死灰一般，毫无波澜，他快速的举起角落里的灭火器，不是特别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直坚持锻炼的效果，总之是没有什么负担的拎起，其余几人讶意的看着谢言失了控的样子。

        然后谢言毫不犹豫的往几人脚底砸去。

        “砰”的一声，把楼道里的声控灯都震亮了些，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眼底反射着阴狠的精光。

        “啊！”灭火器砸在了地上，几位老太婆却还是吓得不轻，往后跳了得有半米远，腿脚灵活的不得了，此时还一脸惊恐的捂着心脏看着谢言。

        有人谩骂，有人心有余悸的拍着心脏，眼神无一不是复杂的。

        谁都没料到谢言会来这一出，正面撕破脸。

        “你干嘛！我有心脏病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要给我弄伤了或我心脏病犯了你就得送我去医院！我他妈的把你家本都讹出来！”一个老婆婆彻底没了笑意，此时也从惊恐中回过神，指着谢言胡乱的谩骂着，凌乱的头发在空中炸开，显得好笑至极又奢佚。

        谢言在邻居们的心中一直是个好欺负的角色，胆小还怕事，基本上正面阴阳两句都没事，就算鸡蛋里挑骨头挑出无关痛痒的刺了，谢言没准还会虚心说一句我会改正。

        所以邻居没人怕他。

        只是此时谢言的状态实在匪夷所思，脸上的表情阴沉，乌云密布的双眼像利刃一样划过每一个人。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发这么大的火干嘛？懂不懂礼仪礼貌，你就这么对长辈？！教养都去哪里了？”王大妈道。

        谢言的视线倏的看去，王大妈瞬间失了声，谢言的眼神尖锐，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脖子，让人心虚。

        少年的声音依旧很软，此时却又前所未有的强势，像是坠入了深海的石子，让人有些呼吸不过来，“有心脏病就别乱说话，安静在家养病不好吗？”这话听着没什么杀伤力，如果不是少年的眸子太过锐利的话。

        谢言一一回答她们的话，堵住了进楼道的路，此时看向王大妈，为他答疑解惑，“你们配不上我的教养。”

        “你们判定混混的标准是什么？什么是混混？在你们眼底，怎么做才是对的？”谢言的声音比平日里沉，眼底没了什么情绪。

        “比你们过的好，你们嫉妒，在背后造谣，没你们过得好，你们又在后背嘲笑捉弄，恨不得宣扬的全世界都知晓。”月光淡淡照在谢言的脸上，少年白皙的脸庞发了些汗，仔细一瞧，他的腿肚子也在轻轻发抖。

        月亮笑了笑，驱散了些浓雾，想将光芒更多的映在少年的眸子里，同时感叹，也并不是一点都不怕啊，只是没敢表现出来。

        那它就撒一些勇气下去吧，为少年把前路照亮。

        “难道都要像你们一样，天天抢晾衣杆背后却闲言碎语一片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才叫正常人？”谢言的声音很轻，风吹的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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