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烟火

谢言好像是憋大了的气球，此时放开了一个口子，就有点收不住了，“我会给我爸争气，也不用你们来评定我的朋友，陈燃不是混混，你们才是阴沟里的臭虫，天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拿别人的不幸当乐趣再回去过你们糟糕的生活！”谢言说红了脸，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是该变强点没错，至少不该一直忍着。

        忍到现在，听那群人把他唯独几个在乎的一一侮辱了个遍，谢言只是后悔，怎么自己没有早点做这些事，表明立场。

        有一个女的被谢言说急了眼，有些人即使生活糟糕却依旧收不起她的傲气，仿佛自己过得糟糕就是别人必须谦让她的理由，“你个小兔崽子就这么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替你爹收拾你？！”她狠呆呆的表情和语气显出了她那副丑恶的表情。

        谢言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落空了。

        他就像是一颗随风漂流的碎片，到哪是哪，也没有人会给予太多关注，他是一颗碎片，所以他到了垃圾堆，遇到了这里的众多垃圾人品，见识颇广。

        谢言已经红了眼，此时就算是再有人拿绑他谢言感觉自己也可以像当初纪忆一样了，爱谁谁，逮到一个就往死里打。

        他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鸡仔，突然有了狼的脾气和虎的勇气，死盯着那些人，妄想用目光就可以将她们的不堪绞碎，然后燃成灰扬进阴沟里，永不见天日。

        “我看谁敢！”陈燃喘着气，步子仓促的朝谢言走过来，一把将人拉在了身后。

        熟悉的檀香味儿朝着鼻尖涌来，占据他的呼吸，谢言眼眶一热，那人的背脊宽阔，此时穿着黑色的薄款羽绒服，谢言被挡住了视线，挡住了所以丑恶，挡住了一切黑暗。

        陈燃把他包裹了起来，像是一片黑色的羽毛，柔软顺滑，同时隔绝他与这个世界的所有黑暗，以暗压影，合为一体，把他紧紧包裹在中心。

        他的语气狠戾而冰冷，像是北极山上带着刺的雪，冰锥的杀伤力不小，那人的眼神像是深海里的漩涡，仿佛一踏入就能被卷入万丈深渊，带着寒夜里尖锐的风，此时阴冷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颊，把身后的小家伙护的一丝不剩。

        几个妇人看到陈燃均是一愣，每个人脸上都变换莫测。

        王大妈脸上早已毫无血色，此刻僵硬着说，“我……我们这六七十的，你要是敢动……”

        “我，陈燃，煞星，冷血无情，混混一个，不懂尊老爱幼，没素质。”陈燃比一群老大妈们高了一头多，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眼神如毒蛇的信子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陈燃的嗓音如山涧里常年藏匿的凶兽般将人逼至悬崖，看起来像是真的被惹怒了的暴躁野兽，动了他的软处，激发了他所有的凶性，所以他露出了獠牙，划下了地盘。

        “男女老少，惹到我的，都没好下场。”他一字一句缓缓道，像是在给人下最后通牒。

        谢言抬起头看着陈燃，突然发觉，这个样子的陈燃，已经很让他陌生了。

        也可能是因为至今露出的那些獠牙，都不会在对着自己。

        “陈燃，”谢言收起自己的神色，他低着头，拽了拽陈燃的衣角，然后细声道，“我们回家。”

        那几个大妈脸色惨白的看着陈燃拉着谢言的手走远，突然有一个老大妈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腿跟失去了知觉一样，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喃喃道，“今天不利，绝对不利！我要去烧香！”

        另外几个大妈纷纷应和着，都觉得在除夕夜这天见了陈燃就是冲了年气儿似的，晦气缠身，一年不顺。

        谢言迷迷糊糊的坐上了陈燃的车，心里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许多种情绪向他涌来，混淆了他的想法，难过，悲哀，失落，惊讶，愤怒，最后到发火。

        他从没料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跟一群人发火，还是群老大妈，那样看起来十分不敬，但她们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将他的心脏划出了一个裂缝。

        偏偏每次水深火热的时候都是陈燃挡在了自己面前，把他遮的严严实实。

        “谢言。”风声呼啸中掺杂了低沉的嗓音，谢言微微一愣，然后回应了一声。

        那人得到了回应才接着说，“先跟我去个地方，一会儿再回家。”隔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行吗？”语气轻的被风一吹就散。

        仿佛刚刚那个凶狠的人不复存在。

        “好，能开快点吗？”谢言坐在陈燃身后问道。

        那人没回话，车却“轰”的一声飞了出去，谢言被吹得睁不开眼睛，他感觉自己的脉搏都要炸了，肾上腺素极具飙升，失重感总是一瞬间的袭来，又在下一秒离去，反反复复。

        他用力的抱紧了陈燃的腰，闭上眼睛感受着陈燃的存在，脸都快被吹木了，紧张刺激达到了顶端，又掺杂着刹那的恐慌，谢言心中却只觉得爽。

        耳边的风声大到什么都听不清，才将将把那些在耳朵里循环着的言语冲洗掉，除夕夜里每个人都在家中团员，街上的人少的可怜，路灯发出“滋滋”的声响，一片黑夜笼罩，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屏蔽了。

        谢言哭出了声。

        细微的，稀碎的抽泣夹杂在风中随着泪水被吹在了身后，谢言抱着陈燃的手紧的发白，仿佛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渐渐停了下来，谢言缓缓的松开了勒在陈燃腰上的手，轻轻的揉着面颊，过好一会儿才抬头，双眼通红的看着陈燃。

        也不知道是因为哭的太过厉害，还是被风吹的。

        星海被狂浪淹没，天空上的云留下了泪，薄雾一再往下蔓延，埋住整个海平线，水中的鱼儿在呼救，它好像要因为窒息而死掉了。

        陈燃支住了摩托车，弯下腰，看着谢言泛红的眼角，冰凉的双手抬起，拇指在眸尖浅尝辄止的沾去了他摇摇欲坠的泪，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小动物，希望可以抚平他的委屈。

        “我去不远处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看着车好不好？”陈燃的声音有些嘶哑，却又轻柔，像是炙热的火焰一路烧到了心底。

        谢言有些不情愿让他去，但看着陈燃情绪也不太好的样子，只能垂下了眸子勉强的点点头。

        落在头顶上的是一只大手，修长的五指插进了柔软的发丝里轻轻的揉了揉，沉着声音道，“很快。”然后转过身，黑夜仿佛蔓延至男人身后，吞噬着街边的一草一木，男人的背影挺立而孤傲，仿佛和暗影合为了一体。

        谢言脑子并不太清醒，此时却有些发愣。

        手机一震，谢言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

        妈妈：新年快乐，汤圆。

        妈妈：妈妈知道你不爱跟我讲话，所以就不打电话打扰你了，在新家想必也过的不错，记得保护好自己。

        那一瞬间谢言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子，他的存在好像就是对他自己的讽刺，脑子里突突的跳着，跟要炸了似的疼痛不已，谢言想笑，却发现他现在连扯扯嘴角都做不到。

        他刚刚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谢父可以给自己发条短信慰问一下，不需要什么别的，只是关心一下自己也好。

        他在大年夜，全家团员的时候，被这里唯一一个亲人赶出来了，当初把她送来的人也觉得他过得这日子不错，甚至都没有问过他的近况。

        谢言的眼圈又有些发红，心中像是拧成了一股绳，满是不甘，可全身被无力感席卷，偏偏他无可奈何。

        想起那些老妇人说的话，谢言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好像都察觉不到什么温度了，也没什么知觉，只是觉得现在有些难熬。

        如果没有陈燃，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应该是坐落在街边的一条无人在意的流浪狗。

        把所有的热闹化为孤单化成灰洒在街上的每一处，然后在被冷风吹起挥散向四面八方，所有的光影都往远处蔓延，独留他一人在这里迷失，往前走是荆棘，往后退是土坑。

        保护好自己？

        别说在这里，当初在韩家的时候，他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来到这里更甚，别人骂他，抢他钱时，他怂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他就像是一只既懦弱又胆小的过街老鼠，仿佛生来就不收人待见，人人喊打。

        “在想什么？”陈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面前，不知道是谢言想的太入迷，还是陈燃的脚步太轻。

        谢言张了张嘴，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在面对着他的正上方，“biu”的一声，炸开了一束璀璨绚丽的烟花。

        随后是噼哩乓啷一顿响声，半个天空被焰火覆盖，各种颜色的花火在云层间燃烧，形成一束美丽的花海，无数个星火在空中停顿了不到三秒钟，然后熄灭，陨落。

        放烟花的地方离他们不太远，纵使目光所及还有许多火星子四处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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