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金装无装

余晖之日的第二天，早上。

        刀歌发现天色有些暗，在他看起来这没有什么，但是在余晖城的其他人看起来就不一样了。余晖之日绝大部分都是晴天，而如果是阴天，则被认为是不祥的预兆。

        刀歌思索了一晚上，也还是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救坤奇。因为无论什么办法都始终有一个致命缺点羁绊着他，那就是势单力薄。他们只有两个人，要从守卫森严的大牢里救一个人，实在太难。于是刀歌想去大牢那里探查下情况，想着也许能找到办法救坤奇。

        去大牢的路上刮起了风，走着走着，有什么东西刮到了刀歌头上，他拿下来一看，是片叶子。这叶子只有指头般大小，形状有些可爱，圆圆的很规则，上面纹路像荷叶。

        刀歌没有看到过这种叶子，觉得小巧玲珑挺好看的，便收起来了，他心想可以带回去送给子嫣，说不定她喜欢。

        相比上次来，大牢这里增添了许多人手，之前是四个守卫在外面，现在已经变成两队了，有十几个人。而且广场上有人来回巡逻，看来硬闯进去是不行的。，刀歌观察了一会，也还是没想到什么办法，就回去了。

        阴天的余晖的夜晚相比以前更冷了，刀歌便没有出门。他正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今天大牢处的守卫布局，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嘈杂声。刀歌起床看到外面亮堂堂的，便打开门看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那些人又来征收布匹了。这次来的人很多，刀歌觉得不对，于是立即出去了。

        余凉当时正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了那些人，但那些人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刀歌看到余凉给的都是一些好衣服，干干净净的，心里十分不舍。

        刀焕：“之前能捐的都已经都捐掉了，实在是没有了……”

        “这些远没有满足这次征收的数量啊。”那站最前头的人说道。

        刀焕摇摇头，说：“实在是已经没有了，大人通融通融吧……”

        那人顿了下，说：“好吧，我也算跟你有些交情。我们走！”然后那人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刀歌：“叔父，那些都是还能穿的衣服啊！”

        “有什么办法呢……虽然城主那天说的是捐一些破旧的布匹、衣服，但近来征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只得拿出这些了。”

        刀歌心疼得紧，他小声骂着：“这哪是捐啊，简直就是抢啊……”

        刀焕听见了刀歌的嘀咕，无奈地摇了下头。

        第三天。

        这天气还是没变，似乎更加阴暗了，而且风吹过来让人有种寒冷的感觉——这在大夏天可真是个新鲜的体验。刀歌两手抱在胸前直接朝大牢走去，继续观察情况。

        一路上，他看到有好几处地方有老人带着小孩蜷缩在角落里，衣衫褴褛。刀歌觉得奇怪：“先前也没见过这么多乞丐啊，怎么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刀歌想哑巴和生晖的事情，心中又想：“总不会又有什么东西和乞丐相关吧？”

        走了段了，刀歌看到一老婆婆，觉得她可怜，想拿钱买点吃的送给她。可惜自从来到余晖城之后刀歌就根本没用过钱，他摸了摸腰间，钱袋都没有，只好皱下眉头离开了。

        在大牢那边呆了大半天，刀歌还是没有头绪。

        第四天。

        天气真的冷起来了，到处刮着冷风，这实在反常。刀歌最讨厌冷天气，鼻子堵住倒不打紧，主要是鼻涕流个不停。

        子嫣给刀歌送了件衣服，刀歌二话没说全部裹在了身上。由于刀歌没整理好，衣服看上去鼓鼓的。看着刀歌那憨憨的样子，子嫣笑弯了腰。

        外面还刮着大风，刀歌想等风停了再出去，没想到这风不通人情，刮了整整一天，刀歌也就没有出门。

        “这天气怎么搞的啊？”刀歌问子嫣。

        “不知道，余晖之日一直都是大晴天的，今年真的很奇怪……”

        “一下子像冬天一样。”刀歌擦了擦鼻涕。

        “看来哥哥怕冷呢，那哥哥就不要到处跑了，在家里陪着我吧。”

        “啊欠——”刀歌又打了个打喷嚏。

        第五天。

        昨晚下了雨，刀歌感觉真的入冬了，他缩在被子里，鼓起很大勇气才起床。昨天没有去大牢，今天一定得去，刀歌早早就出门了。

        这次出门看到的景象真刀歌大吃一惊。街上有好几个地方都有流浪者，有的两三个在一起，有的独自一个人，都蜷缩在墙角。经询问得知，原来刀歌这几天看到的躲在屋外的人都是被征收了衣物的人。那些交不出布制品的，就要被士兵赶出家门。

        刀歌听了愤怒至极，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刀歌上前扶住老人，问：“您没事吧？”

        “没事……”老人家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老伯伯，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我们不需要衣物来避寒，因为余晖的温暖永远在心中！”老人莫名其妙来了这一句。

        “是被征收走了？你们穿的也不留？”

        老人看着刀歌，拍着刀歌的肩膀喃喃说道：“年轻人，不要害怕，余晖复兴就在眼前，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刀歌心里五味杂陈。

        大牢处还是老样子，刑场也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回来的时候，刀歌走到一处，见到许多人围在那，便好奇地凑上去了。

        “这不都快到中午了吗，见他家还没开门，我就去喊。”一个妇女大声说着。

        “怎么的呢？”旁边的人问。

        “敲门也没人回答，只听到孩子在里面哭，可怜的孩子哟，才一岁大……”

        “唉……”大家都叹着气。

        “我就喊了几个人把门撞开了，进去一看，都凉掉了，就披着一件这么点厚衣服躺在地上，手还挽着孩子，我们扳都扳不开……”那妇女边说边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划着那衣服的厚度。

        “可怜她丈夫还在城外……”

        昨晚下雨温度骤降，因为衣物等布制品被征收走了，加上这女人本来就有病在身，就发病死了。

        刀歌很震惊，他心里冒出一股强烈的想要搞清楚这一切的渴望，于是就偷偷跑上城墙去了。

        种在城墙外的林树比上次来看又长高了不少，枝繁叶茂，刀歌站在城墙上，视野全都被这些树遮挡了，已经完全看不到这片树之外的景象。这些树的树干上都裹上了各色布制品，衣服、被单……最外面还特意都包着一层金黄色的布。

        树穿上了金装，而人却冻死了。看着这些树，刀歌神情凝重。

        从城墙上下来后，刀歌看到很多人都聚在一起，心想总不是又冻死了人吧，便立即去看了。原来是城主来了，正在讲着什么。

        那些人像是疯了一样朝前挤，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一样。

        “……现在，是最困难的时期，是上天在考验我们的意志和决心。接受这黑暗的考验，我们将迎来新的辉煌！那些曾为余晖的辉煌献身的人，他们高尚的灵魂与余晖永在……”

        听着城主的慷慨陈词，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大喊着口号，像是在庆祝。

        想起那老人说的话语，再看看眼前高呼的人群，刀歌一时间恨透了这座城。而这时候刀歌也想起了余庙，想起他说的要拯救这座城的那些话，刀歌冷笑一声，摇头离开了。

        第六天。

        子嫣家又来人了，还是上次的那批人。那带头的把余凉拉到一边，说：“城主发令了，这次一定要拿出一些来，不然真的没法交代。”

        “还望通融通融，刀家已经做得足够了，不比任何一户余姓人家少。”

        “我知道。但实在没有办法，我也是遵令行事啊……”看样子这人和余凉应是旧识。

        “但屋里已经拿不出多余的衣物了。”

        “那……我先把人带走吧……告辞。”说完那人就领着手下走了。

        “慢走。”

        送走这人，余凉一脸愁色的往回走，他心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对的。

        晚上寒风呼啸，好端端的，突然院里先是传来一声响，紧接着便是轰轰的声音。刀歌打开窗户一看，发现从外边涌进来了好多士兵。他知道事情不妙，没有急于出去，躲在窗户后继续观察着。

        这次领头的不是先前来的那人了。余凉从屋里出来了，快步走上前去行礼招呼，那人却根本不理会他，只喊了一声：“搜！”

        一声令下，那后面的一群人便朝四面八方冲出去，朝各个房间里跑来。

        刀歌的房间里也进来了几个士兵，一来便翻箱倒柜。

        “你们做什么！”刀歌问。

        “小子，别碍事，给我站一边去！”其中一人呵斥刀歌。

        刀歌心想自己不能给刀焕添麻烦，就忍了这口气，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士兵在他房里乱翻。

        子嫣正在房里给小姘打扮头发，突然几个士兵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就是一顿乱翻，把两人吓得大叫。刀歌听到子嫣的叫声，赶紧跑过去找她们了。

        刀焕被刀嫣搀扶着出来了，他的气色这几天差了很多，咳嗽得也更厉害了。

        那群人搜了一阵后陆续回来了。似没搜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带头的有些恼火，轻声问站在他身后的人：“怎么搞的？”

        “这……肯定是藏起来了！”

        刀涣听那声音甚是耳熟，仔细一看，原来是余万，瞬间他便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刀焕然为什么一下就全明白了呢？这要从多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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