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勇者斗龙

，

        恩奇都在研究员的叮嘱下，戴好绿色眼镜，配好眼药水，回到了会客室。

        气氛比她离开的时候要僵硬许多。

        恩奇都的视线转了一圈，与一方通行对上了，白发少年立即别过头不看她。她还没想好怎么跟这位别扭的熟人打个招呼，黄濑先一步扑上来。

        “小恩！！！”

        黄濑似乎想靠近她，又不太敢。恩奇都安抚地随他笑笑，他才高高兴兴地蹭过来。

        召唤早已经完成了，普通组一如既往拥有挑选的优先权。原本定的是恩奇都第一个，但小模特经过刚刚那件事，似乎一刻都不舍得离开恩奇都，缠着派来的研究员要两个人一起去，被没管住嘴的上条当麻吐槽“你是小学女生吗”。

        最后，黄濑凉太的死缠烂打攻势取得了成效，工作人员一脸不耐烦地答应了。

        反正普通组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先后没差。

        倒是恩奇都多看了几眼所谓的“工作人员”。

        总感觉——气息不对。

        不像人类。

        工作人员等久了，脸上显露出不耐烦，恩奇都自然地挪开视线，拽了拽黄濑的袖子：

        “走吧。”

        走廊上，工作人员在前方带路，黄濑与恩奇都并肩走着。

        “呐呐，真的没事了吗？”

        “没问题，只要不直视就可以。”

        恩奇都回复道，好笑地望向耷拉着脑袋的黄濑凉太：

        “怎么了，凉太？”

        “我……”

        小模特看起来非常沮丧，漂亮的凤眼瞄了她一下，两下，嘴巴嘟起，用小孩子撒娇的口吻说道：

        “以后不能直视我了吗？”

        “唔，短时间内是不可以了。”

        “那……以后的以后呢？”

        “？”

        恩奇都疑惑地注视着他，看到黄濑凉太的脸越来越红，他飞快地瞄了眼前边的工作人员，吞吞吐吐地轻声说道：

        “我，想……”

        “到了。”

        没等黄濑凉太想出个什么玩意儿，工作人员停下脚步，神情冷淡地出言打断他们，

        “门牌上标了职介与姓名，鉴于你们都是普通组的成员，是利益共同体，可以协商好一起选。”

        “选好后直接在门口的屏幕上按下手印即可，模拟圣杯系统会自动将控制英灵的权限转接到你们身上。”

        “那么，请吧。”

        -

        黄濑凉太有关圣杯战争的知识相当有限，恩奇都耐心地跟他科普了一番后，黄发少年指着标着【推荐】的房号，问道：

        “反正就是，选官方最强的那个就可以了吧？”

        眼看着玩票性质的黄濑就要按上确认键，认真想赢比赛思考战略的恩奇都急走几步想拦下他。恰在这时，走廊里急剧震荡起来，高科技感十足的屋顶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粉碎，仿佛在无形的威势下瑟瑟发抖。

        “警报！警报！英灵【archer】超出预定限值，系统将调整锁的强度，转移大楼内50%的动力用于英灵控制，一部分楼层将强制切断所有机能。全员注意，全员注意。”

        一直表情冷淡的工作人员猛地扭头，向走廊尽头跑去，头顶惨白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屋顶上的金属板骤然崩裂。

        “小心！”

        黄濑一声惊呼，想要拉开险些被屋顶下坠金属块砸中的恩奇都，不巧少女的手还覆在黄濑凉太手上，原本是想将黄濑拉离选择仪的。

        两人发力几乎在同时，这一下猝不及防，用力较小的恩奇都被拽了过去，身子直直向黄濑的方向歪去，压着黄濑的手背拍上了选择仪器。

        隐约的金光在黄濑凉太手背亮起，但两人此刻都没有察觉。

        “……”

        “……唔。”

        黑暗中，黄濑凉太感受着脖颈处的呼吸，动都不敢动。

        恩奇都的味道很特殊，像森林的气息，黄濑总是能隔着老远，在人群中找到她，然后乐颠颠地追过去。

        他似乎一直都在追逐着恩奇都。

        此刻她凑得那么近，不用费劲心思去寻找了，黄濑反倒有点无所适从。

        像梦一样，仿佛伸手碰一下，与他如此亲密的少女就会立即消失。

        不等黄濑凉太纠结完，远处就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旖旎的心思也跑了个干净。恩奇都撑起身，听到他闷哼一声，还低声说了句抱歉。

        身上温软的压力陡然消失了，没时间失落，黄濑总算还记得这是在危险的综艺节目拍摄现场，有些紧张地去拉恩奇都的手：

        “不用紧张，我会保护你的。”

        可惜恩奇都对他认真的誓言只是露出鼓励性质的微笑：

        “谢谢凉太。”

        总是温和，总是耐心，就像长辈在听小孩子讲述未来的梦想——从未当真。

        真过分啊，黄濑想。

        只有我是那么喜欢你，而你却总是看着我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连这些孩子气的抱怨也只能压在心底，被打上阳光健气标签的黄濑凉太露出招牌的笑容，握住绿发少女的手。

        他想，用力握紧手的话，总有一天恩奇都会感受到自己的。

        但是——

        绿发少女突然扭过头，望向走廊尽头，她眉头紧锁，眸中是从未分给凉太的专注之色。

        “恩奇都？”黄濑有些不安。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抱歉，凉太。”恩奇都背着他说道，“我有点事情想去确认一下，有什么问题你先去避难吧。”

        相握的手一点点松开，这比扣紧可要容易多了。黄濑凉太注视着她的背影，想说的有很多——“我担心你啊”“那边很危险”“到底有什么事情”“不去不行吗”，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从认识最初开始，恩奇都就是这样。

        看起来很纤弱温和，性格却比男孩子更具决断力。当心中的天平倾向于另一侧时，有时候连对被舍弃的一方多说句宽慰话都不愿意。她追逐的东西——无论看起来多么难以实现，最后一定会得到。

        而自己只会拖后腿。

        黄濑凉太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把气吐出来，后背就被重重地拍了下——

        黄濑：“噗！”

        “诶，我吓到你了吗？”

        上条当麻的手停在半空，笑容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在发呆。”

        一方通行拄着那根现代风的拐杖，看垃圾一样看了黄濑一眼。

        虽然白发少年没说什么，但黄濑硬是脑补出了对方嫌弃他的前因后果——一定是觉得他在紧急状况下还在盯着别人背影发呆很松懈吧！

        ——一定是吧！

        黄濑凉太好歹也是个男孩子，他同样觉得患得患失的恋爱脑有点丢人，但这不意味着他要被和恩奇都有着共同小秘密的残疾人鄙视。

        他红着脸，酝酿了几秒钟感情，抬起头：

        “我——？？？”

        学园都市组合不约而同地选择掠过他，向走廊尽头奔去，上条当麻还回过头，好心地解释了一下：

        “有通知说那边的archer失控了，可能要被遣返重新召唤，现在的候选御主们都有驯服他的机会。”

        “可是，那个英灵不是很危险吗？”

        “我倒不是想抓他啦，只是你们都在这边，我有点担心，想过来看看。”

        上条当麻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恩奇都在那边吧？放心，她一定会没事的。”

        发型时髦、脸长得相当朴素的黑发少年咧了咧嘴，对着黄濑凉太露出【你就放宽心】的表情：“对付那种东西，我可是很擅长的。”

        黄濑凉太僵硬地立在原地，注视着面露不耐的白发少年与面色轻松的黑发少年一起离去，去到他无法触及的战场。

        上条当麻的脸是张平凡的脸，却比黄濑凉太见过的俊美面孔更具魅力。

        这就是强者吗。

        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也能努力去拯救？

        相比起来，珍重之人离去，连劝阻都不敢的自己——

        太懦弱了吧。

        我明明也和恩奇都一样，曾冠有“奇迹”之名啊。

        黄濑凉太咬了咬牙，向着黑洞洞的走廊深处奔去。

        -

        恩奇都并不清楚她的行为给黄濑凉太带来的内心震动，她自己也很不平静。

        她对气息向来敏感，更何况今个儿搞事的那位丝毫没收敛的意思。

        对方显然怒意高涨，正肆无忌惮地靠破坏来宣泄情绪，宛如新年的烟花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地不停外放着存在感，简直巴不得惹恼了谁谁谁，招人来打他。

        两个字概括：欠揍。

        当然，恩奇都不会这么形容，她只是觉得地面每震动一下，她的牙就痒得厉害。扰得恩奇都根本没法仔细判断【那是不是远坂凛禁止她触碰的东西】，就握紧了拳头冲了过去。

        越接近，那种欠收拾的气息存在感就愈发强烈。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员也不少，就算是实力有保障的安保人员，都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更有甚者直接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除了自己，似乎所有人都在被无形的气压压迫着。

        除了自己。

        恩奇都的理智回归了一丝，她脚步慢了下来，有些困惑地捂住心口。

        那里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不是呼吸困难造成的压抑感，而是喜悦的、兴奋的跳动。

        就像是身体不受控制，自动地在迎接久别的友人。

        难道是——

        陷阱吗？

        恩奇都做过功课，她知道有些拉进人内心距离的能力，这也许是其中的一种。

        对啊，她怎么可能会真的和几千年前的英灵真的有交往，凛之所以那么担心——大概是知道她是某位不太好对付的英灵的后代，害怕她因为血脉召唤出不好的东西，又被迷惑了吧？

        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恩奇都终于停下脚步，露出苦笑。

        （真是的……我究竟在怀疑什么。）

        （凛没有害我的理由啊。）

        牙还在痒，心跳还在加快，但恩奇都决定不再向前了。

        她刚要转身，异变突起。

        围绕她的三面墙壁同时崩裂，无数细小却可致人死地的金属碎片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弹射，而那迅速蔓延的裂缝深处，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

        糟糕。

        原本打算躲闪的恩奇都陡然僵硬。

        眼看着绿发少女的身体就要被疾风骤雨式的袭击割削，现代化的拐杖及时出现在她背后，原本用来战斗中保持平衡的装置现在多了条救命的功能，被改造过的尖端倏然张开成爪形，抓住少女后背的布料——

        一方通行抓着拐杖，猛然使力，因晕金症动弹不得的少女险险地避过危机。

        恩奇都虚捂着眼睛，因惯性撞上了白发少年的肩膀，没注意到对方短暂的肌肉僵硬。她眯着眼睛，眸光锐利地望向前方——

        匆匆赶到的上条当麻挡在两人的前方，他右手平举，掌心摊开，一柄纯金的宝剑堪堪悬停在他指节处。

        看起来是可以将上条当麻整个人都劈成两半的坚硬锋锐，可上条的手却毫发无损。反倒是那柄剑，像是内部早已蚀空、徒具形骸的古董一般，眨眼间便风化成沙。

        少年松了口气，他显然以为危机过去，没注意到坍塌墙壁后方、被尘埃罩住的人影，扭头察看恩奇都的情况：

        “——没事吧？”

        恩奇都没有立即回应，她失去了声音。那让她心跳骤然加快的人影就立在上条身后，凛然的杀意似乎在慢慢压下，又因上条的声音重新燃起。恩奇都顾不得自己越发微妙的身体状况——

        “小心！”

        她焦急地提醒惯于拯救少女的勇者：金发红眼的恶龙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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