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点疑惑

沈妩盯着眼前的虚拟屏幕，目不转睛，如临大敌。

        的确是一个bug，周围所有的数据都很正常，唯有那只麻雀，仿佛被定格了时间般卡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确定麻雀的数据并没有问题后，她只能祭出刷新大法。可惜，结果却令她郁闷。无论她如何刷新，麻雀却依旧岿然不动。

        为什么会有bug？

        她才回来不到一天，她也没做什么啊，也就早上的时候救了两个人。

        救人？！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救了人。

        在一个复杂系统中，任何一个细微的改变都会引发连锁反应，也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然而，她可以接受她救人引发山洪海啸，经济危机，甚至物种灭绝，却独独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幕。

        麻雀突破牛顿定律被卡在半空中？开什么玩笑！

        虚拟屏幕传回麻雀的全方位扫描图像，那就是只普通的家麻雀，雀科麻雀属家麻雀种小亚细亚亚种。冬天的时候往花园里洒把米，能引来一群的那种。

        然而，正是这样一只小家伙，却成了令她这个世界管理员头痛无比的存在。

        得知这个世界不过只是个虚拟世界之后，沈妩早就已经意识到超自然力量是可以存在的。在那一百零一个放飞自我的世界里，她也曾试过将整个世界转化为神秘侧世界。

        灵气复苏，古神觉醒，异常泛滥，妖鬼横行……

        沈妩并非什么杀人狂魔，毁灭世界并不能为她带来多少快感。玩到后来，她浑身的戾气早已散得差不多了。一开始根本不是冲着毁灭世界而去的。她甚至觉得，像这种充满异能与奇迹的世界有趣极了，特意设计了层层加码的游戏规则，相互制衡的力量体系，试图让这些神秘侧世界能够维系下去。

        然而，结局却往往令人失望。人类的个体差异注定了异能只能成为少数人的特权，这些神秘侧世界发展到最后，往往少数精英移山填海，无所不能，普通人却活得猪狗不如。她最后都只能无奈选择将整个世界毁灭。

        世界管理员说是守护这个世界，其实真正守护的是系统中那些或智慧，或懵懂的亿兆生灵。世界变成什么模样都没关系，只要那些意识依然健康，她这个管理员就是合格的。而那些神秘侧世界却无一不在将人往疯狂的道路上引。

        无数次实验早已向她证明，现在这个文明水平只有一级文明的科技侧世界才是最平衡，最节约服务器资源，同时也是对底层普通人最友好的一种存在模式。

        然而，此刻，眼前这个本该符合经典物理学规则的科技侧世界，却出现了神秘侧世界才有的异象……

        想到这里，沈妩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

        她之前也怕自己的那通瞎折腾会给系统造成不好的影响，自从打定了主意要让世界恢复正常，就再没给这个世界加过任何奇怪的设定。甚至为求稳妥，将整个世界恢复到了上任管理员交给她时的状态。

        她原以为一切万无一失，却做梦都没想到偏偏在阴沟里翻了船。

        哪怕到现在，她依然不觉得这次的事情是因为自己救了人。

        她救的人，一个是普通的高中男生，一个是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女孩，哪怕他们两个其中一个是希特勒二世，bug也不该这么快出现啊！

        无法接受现实，她只能一遍遍检查数据，以期能从中找出bug产生的真正原因。

        “沈妩，这题你来答一下！”就在她盯着虚拟屏幕全神贯注之时，忽然听到讲台上的老师叫出了她的名字。

        认出讲台上的老师是谁后，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又开始了……

        老师的特别关注。

        这世上有强哥那样面恶心善的老师，自然也会有眼前这位这样口蜜腹剑的老师。眼前这位体态微胖，笑容可掬的男老师是她继母梁丽的朋友。名字她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似乎特别喜欢在课堂上拿各种各样的难题刁难她。

        如果是其他老师，几次提问发现学生都答不上来后，一般都会选择照顾学生情绪，不再提问。唯有这位老师，孜孜不倦地热衷于对沈妩进行公开处刑。

        没有人知道，对一个自卑又敏感的孩子来说，那样的场景到底有多可怕。

        沈妩如往常一样迅速站了起来，只是动作却不再像曾经那样惊慌失措。

        对曾经的她来说，那的确是当众处刑，但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问题再严重，有事关整个世界未来的bug严重吗？

        就在她准备大大方方告诉老师自己不会之时，一个小纸团忽然从身后飞到了她课桌上。

        那个纸团被捏得很小，动作也很隐蔽，如果老师此刻站在讲台上未必能看到。可惜的是，为了增强威慑力，这位老师跟往常一眼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站到了沈妩面前，纸团的飞行轨迹恰好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不等沈妩伸手，那老师已经一把抓起纸团，展开，对着上面的字迹皱起了眉头。

        沈妩原以为面对这公然帮同学作弊的行为，老师一定强烈谴责，严正警告，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只是选择了没收纸团，并狠狠瞪了江天白一眼。

        江天白则朝他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嘴角似笑非笑。

        面对这明显的挑衅动作，沈妩原以为眼前的老师一定会暴跳如雷，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再度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选择了转身，走回讲台。

        想到江天白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衣服，沈妩终于恍然大悟。

        可笑的成年人！

        就在她为老师的欺软怕硬而感慨万千之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于恬。

        于恬悄无声息地将课本往她这边推了推，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书上的某个位置。

        沈妩定睛看去，才发现课本的空白处竟写着这题的答案。

        讲台上的老师再度重复了一遍题目，原本并不准备好好回答的沈妩望着答案最后那张可爱的笑脸，认命地叹了口气。

        讲台上的那个混蛋不配，但她却不忍拒绝于恬的好意。

        于是，她只能照本宣科地念出了于恬给的答案。

        大概是习惯了她之前窘迫的模样，见她如此从容地给出了答案，讲台上的老师竟愣在了当场。

        沈妩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根本没打算给他面子：“老师，是我继母让你特别照顾我的吧！真是谢谢你了！”

        她之前在课堂上的表现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所谓的照顾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懂。

        不愧是衣冠禽兽，师中败类，短暂的错愕后，那老师竟然笑容满面地应下了：“不用谢，看来你学得真的很扎实，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沈妩在心中佩服对方的无耻，嘴上继续阴阳怪气：“谢谢！老师的照顾，沈妩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作为曾经毁灭了一百零一个世界的世界管理员，沈妩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此刻的她嘴角虽然挂着微笑，那眼神却冰冷至极，里面的寒意锐利如刀，直指人心。

        对方不过只是个普通的高中老师，果然被吓到了，立刻犹如被针扎了般移开视线，再也不敢朝沈妩这边望哪怕一眼。

        没了莫名其妙的干扰，年轻的世界管理员继续排查系统故障。

        检查完麻雀的数据，确定没有问题后，她只能无奈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环境。然而，她不过只是粗粗地扫了一眼，便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梁可可？！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只见虚拟屏幕之中，梁可可正抱着膝盖坐在梧桐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悬停在半空中的麻雀，一动不动，宛如石化，脸上还挂着两条长长的泪痕。如果不是偶尔颤动的睫毛证明她行动如常，沈妩几乎要误以为她是不是跟麻雀一样处于静止的时空之中。

        沈妩下意识地扫向梁可可的座位，人果然不在。

        之前看到那只麻雀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它被普通人发现的心理准备，只是做梦都没想到竟会是梁可可。

        想来，梁可可应该是在她这边受了刺激，偷偷跑到了梧桐树下，偏偏好死不死，目睹了如此超自然的景象。也不知道她此刻脸上的泪痕，是因为之前遭受的羞辱，还是被悬停在半空中的麻雀给吓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可能不管。

        打定了主意，沈妩霍然起身：“老师，我忽然肚子疼。去一下医务室。”

        心中有鬼，骤然听到沈妩的声音，讲台上的老师竟被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粉笔瞬间落地，他先捡起了地上的粉笔，才故作镇定地朝沈妩点了点头。

        沈妩刚想离座，隔壁却被人一把搀住了。

        是于恬，只见她抬头不卑不亢地望向讲台上的老师，语气坚定：“我陪她一起去。”

        正准备孤身前往bug现场排险的沈妩：“……”

        该死，原来跟人交朋友还有这样的负面效应？

        一时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落泪。

        有于恬陪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医务室，狠心往病床上一躺，开始了装病。

        身为世界管理员的好处就是，哪怕装病，也能装得比普通人更像。校医最后给出的诊断是应激性肠痉挛。

        应激性肠痉挛又称肠易激综合征，起于机体应激反应，多由心理因素引起。算是一种心因性的疾病。考虑到以往那位老师对沈妩身心造成的摧残，她这病也算装得恰如其分。

        听完校医的诊断，看着沈妩吃下校医开的药，于恬一脸的义愤填膺。她虽未开口，沈妩也能猜到，她此刻心中一定正在疯狂祖安那位缺德老师。

        再三向于恬保证自己已经没事后，沈妩才终于成功将这头排险路上的拦路虎请走。

        目送着于恬离去的背影，沈妩长舒了一口气。趁着校医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出了校医室的窗户。

        梁可可这次受到的刺激果然不小，距离沈妩发现她在树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却依旧保持着刚刚抱膝的动作一动不动，仿佛被人点了穴。

        查看了她的精神相关数值后，沈妩果断放弃了温和手段，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狠狠一掌拍在了她的后颈。

        拍人后颈的动作其实相当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直接送人去轮回。也就电影电视里敢这么演，现实中的普通人很难拿捏好这个度。不过，沈妩这个世界管理员自然没有这种烦恼。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梧桐树下的动静，高二（1）班的教室里，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忽然伸出来，一把抓住之前沈妩拉好的遮光帘，猛地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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