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七夕

梁野给她戴好了首饰，往后退了一步，婢女依次退下，他才问道：“听说将军府的人频频找姑娘麻烦，姑娘可要援助？”

        感觉自己偷看并没有被抓包，乔英心底松了口气，又回过眸来，一本正经道：“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们想来由他们来，我必是不会再回去的。”

        梁野嘴角微微翘起，他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放下了心，他巧妙切换了话题，言辞间很是不经意：“马上就是七夕了，姑娘想不想看灯会？”

        七夕？

        乔英柳眉一蹙，表露得不甚喜欢：“不了，最近忙着练武，我要争取夺得武试第一。”

        梁野未强求，而后派人送乔英回去。

        乔英回七里巷的路上，顺手买了根糖葫芦。

        给青青的。

        今早做完生意，她来梁府找梁野清账，青青也跟着出了门，但是她没跟来梁府，而是说自己有东西要买，跟她分开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家里了吧。

        这么想着，乔英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回到了七里巷的寒舍。

        青青果然已经回来了。

        她在院门口做饭，往炉里添柴火，执着扇子，哼着小曲，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乔英眉眼一弯，神色柔软，一手推开了院门，一手将糖葫芦藏在身后，唤了声：“青青。”

        青青抬头，兴高采烈，美眸里头亮晶晶的：“老大，你回来了，饭马上做好了。”

        乔英走到她跟前去看了看，她旁边的小石墩上放着两碟菜，一碟豆芽一碟苕尖，炉上估计是个汤，她用抹布搭着锅盖，掀开一看——鲫鱼汤。

        “卖鱼的老伯说我讨人喜欢，少收了我三文钱呢。”青青颇为得意，见乔英一直将手背在身后，疑惑往她身后探，“老大，你藏了什么？”

        乔英将锅盖盖回去，身形一避，避开她的视线，道：“你猜。”

        青青哪儿猜得着，不依不饶抱住她的胳膊，在好不容易瞥到一抹红艳艳之后，她立刻惊喜叫了出来：“糖葫芦！”

        “呐。”

        乔英这才把糖葫芦拿了出来递给她。

        青青拿着糖葫芦的棍棍，手往裙子上擦了擦，颇为宝贝道：“吃完午饭再吃，难得今天中午做了红薯饭。”

        乔英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鲫鱼汤炖好以后，乔英帮忙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饭间，她蓦然想起什么，问：“对了青青，今早你去集市买什么了？”

        青青正要夹菜，听言顿时抛了个媚眼过来，笑眯眯道：“老大你忘啦，马上就是七夕了，我当然是去买丝线以待乞巧，向织女娘娘许愿给自己还有老大你找个如意郎君啦。”

        “……”

        差点忘了，只有她自己嫁过人而已。

        似青青这样年华正茂的小姑娘，对七夕节可是极为看重的。

        青青搬着凳子往她旁边挪了挪，撞了撞她的手肘，满含期盼道：“老大，七夕有灯会，咱们去看看吧。”

        乔英略一思索，自己这些天专注练武，青青和她一起除了卖豆花几乎没再出过门八成是憋坏了，顿时点头赞同：“好。”

        ……

        因着乔英答应了七夕看灯，青青这几日格外兴奋，干起活来越发卖力，心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乔英失笑摇头，看着她想起了没嫁人前的自己，也跟她一样活蹦乱跳，眼里满是羡慕。

        二十六岁，不年轻了。

        京中她这个年龄的女人都做母亲了。

        对于婚姻她再无期待，惟愿青青不要跟她一样，一定要嫁对了人才好。

        收了摊，包子铺的老板娘送了她们两只包子，她们一人吃出了一枚铜钱，老板娘道：“吃到铜钱是有福，吃到红枣是早婚，吃到针线是手巧，看来你们都是有福之人。”

        青青眉开眼笑：“谢谢老板娘。”

        乔英也道谢：“谢谢大姐。”

        木桶碗盆都收好了，乔英和青青是准备要回家了，然而一抹素白跃入眼帘，没等乔英反应过来，弱柳扶风的女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跟前。

        乔英险些被绊倒，接着就闻得一声：“英姐姐。”

        青青这些天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怎么将军府恶心人的手段这么多呢？

        跟蝗虫似的。

        乔英垂眸瞧了一眼，淡淡道：“我的妹妹只有青青一个，秦姑娘，麻烦你离我远点。”

        秦沅跪在地上，素面朝天，一身素白的衣裳衬得她落魄凄楚，好不可怜。

        这一跪，赶着要吃午饭的路人都忍不住停步朝这边瞧了过来。

        秦沅哪里肯起，哭得凄凄切切，眼睛肿得跟红枣一般：“英姐姐，一切皆是我的过错，你要怪就怪我吧，孟郎本不同意跟我在一起，是我用了龌蹉手段，一夜怀胎，以此作为要挟，他才肯带我回京，他是念着你的，边疆八年他无时不刻不在想你，只是麒儿是他的血脉，他没法撇开不管，方才提出纳我为妾……”

        “英姐姐，孟郎他知道他辜负了你，日日辗转难眠，求你看他一眼，求你了……”

        她边说边不断的磕头。

        乔英笑了一声，又淡又散漫：“巧了，前几天老夫人过来说是她的错，前前几天你的孟郎也说是他负了我，你说你们几个谁的错更大些？”

        秦沅万万没料到乔英是这个反应，欲要躬下磕头的身形一僵，青青露出鄙夷的表情，适时插过话道：“亏得你们一个个的都对不起我家老大，却还一个个有脸求到她跟前来。”

        饶是秦沅，也经不住这般冷嘲热讽，差点崩了脸面，然她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树，自知不能轻易退缩，连声道：“英姐姐，孟郎是受我蛊惑，老夫人虽然薄待你，毕竟是长辈，你怨我没关系，还请原谅他们。”

        若是万事都能轻而易举的原谅，世上哪儿还有那么多爱恨情仇？

        乔英好笑道：“那我所受之苦谁替我还？”

        秦沅：“我替。”

        乔英眼底一片波澜不惊：“你替不了，任你受再多的苦，被薄待的八年不是你的八年，回去吧，别再出现在我跟前。”

        “英姐姐，求求你，我给你当牛做马，你便看在孟郎初犯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

        秦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拽着乔英的衣裙不肯松手。

        乔英缓缓挑起眉尖，收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凛凛看向别处，冷笑道：“一个自己不敢出面解决问题，让宠妾来求别人的男人，即便得了我的原谅，又怎么配得上我？”

        秦沅愣怔，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但是，当她看见孟节从乔英所望之处现身，脸色难看至极的大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才逐渐回过神来。

        她抓住孟节的手臂，唤了一声：“孟郎！”

        乔英冷眼看着他们：“劳烦孟将军管好自己府上的人，不要让他们再来纠缠我。”

        孟节牵住了秦沅的手，道：“沅沅，我们走。”

        他当然是不放心秦沅所以才跟来的。

        他觉得乔英最恨的当是秦沅，因为没有秦沅，她不会同他决裂，他怕乔英像将军府对待青青一样羞辱秦沅。

        可是，乔英没有羞辱秦沅，他自己却受到了莫大的伤害。

        他从没哪刻觉得自己如此卑贱。

        卑贱到不配当一个男人。

        他对乔英彻底死心了。

        在这一刻，他意识到乔英永远都不会再看他一眼，她将永远以现在这样孤傲蔑然的姿态出现在他眼前。

        根本就是错的。

        他根本就不该妄想她回头。

        哀求只会让他和将军府更掉价而已。

        “孟郎，我们一起求求英姐姐，英姐姐一定会……”

        “闭嘴，谁准你过来的，还嫌不够丢人？”

        孟节眼睛发红，打断了秦沅的话，秦沅被吓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跟着他跌跌撞撞的走了。

        青青往他们的背影踢了枚石子过去，不耐烦地道：“真烦人。”

        乔英莞尔捏了捏她的脸，说：“走了，别被闲人误了心情，想想今晚的灯会。”

        这么一说，青青杏眼唰地一亮，连连点头，恨不得天马上就黑掉。

        秦沅被孟节拽着走出很长一段路，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孟节走得极快，她根本跟不上，脚都崴了，每走一步都是钻心剧痛。

        实在忍不下去，她叫了好几声：“孟郎。”

        孟节陡地清醒，甩开了她的手，秦沅踉跄着站稳，就听他道：“不要再去找乔英了，以后你就是孟府的将军夫人。”

        秦沅不可置信的睁大美眸，心底喜悦弥漫，却强忍着问：“那英姐姐怎么办？”

        孟节眼眸晦暗，像是换了一个人，周身气息阴沉，面无表情道：“不用管，自会有人收拾她。”

        朝中那些大臣没一个坐得住的。

        个个都比他有手段。

        若联合起来想弄死一个人，阎王都救不了，她既不愿与他做夫人，就去做阎王的夫人吧。

        ……

        盛京的七夕极是热闹，满街张灯结彩，亮如白昼，天上无鹊桥，人间却是有鹊桥了，由灯而铸，夺目至极。

        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家中管束再严的千金小姐也可破例在这一日出门，或能觅得一段美满姻缘。

        乔英和青青早早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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