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接生

许郎中对宋昭月的话，半解半不解的。

        然而，当许郎中忆起去年惨死的牛……

        “草民这便去备催生汤！”许郎中又道：“催生汤下去，还请娘娘时刻守着吴夫人。”

        “这个不消老先生说，我会时刻守着她。催生汤的副作用，我全然知晓。”

        许郎中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然，娘娘也该知道，即便产程开始。吴夫人也恐将难产！便是稳婆也是因着娘娘威仪，这才敢来此地。娘娘万金之躯，何苦沾染这等血腥晦气？”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这为人接生，是行天大的好事，亲手帮着一个小生命，哦不，两个小生命来到这世间，那才是最大的福报。

        怎么在这时代人眼中，产房竟是血腥和晦气之所？

        宋昭月也没有解释，只笑了笑：“大嫂往前对我和阿璃颇多照料，若没有大嫂和老太太，我和阿璃只怕都等不到殿下回家，自己和女儿的性命都被我自个儿作死了。大嫂身体那样，若我不来，那就真的是一尸三命了。”

        “可即便有您在，吴夫人的命也是难保的。”

        “总要保一保的，不是么？”

        许郎中蹙眉看了眼宋昭月：“娘娘，您虽医术高明，只怕也难以保住。她难产的几率太大了。”

        “总要试一试的。万一她身子好，撑到了那一刻，自然产了呢。”

        许郎中想了想：“娘娘一直叮嘱草民好生看护吴夫人，让吴夫人强身健体，确有成效。然则，自然产下胎儿，还是难的。内行都知道的事，只娘娘一人信她能有那样的毅力。可万一不成，那该如何？”

        “我信她能顺利生前，至于万一么……”宋昭月看了眼许郎中：“老先生可知道，据史记中所载，陆终六子皆坼陪而产焉。史记集解也有记载，汝南屈雍妻王氏生男儿从右胳下，水腹上出，而平和自若，数月创合，母子无恙。”

        许郎中两眼大睁：“不可能！那只是传说！”

        宋昭月淡淡地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前者确有可能是传说，但后者可是医学上的真实案例。”

        “那是真实的，可也只是一个奇迹。后世多少人努力，也没一个能成。”许郎中道：“草民师从古老先生，先生是世家，依着老师的笔记来看，数百年来，无数医者行过坼剖之术，然无一能成功。这种方法，只能保住孩子，母亲必死无疑。”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消毒，母体皆死于感染。并且，他们没有椰子水，更没有足够的医理和临床能让母体得到输血。

        而她能！

        洛锋便是从她手中死而复生的！

        这事虽然凶险，但也不是不能做的！唯一要求的，便是张招弟有强烈的求生意识和耐受力！

        “我从不行没把握之事。”宋昭月叹口气：“不过这只是最后的方案，只盼着用不着这法子吧。”

        许郎中看着宋昭月悬着一只晃来晃去的伤手，向着厅中走去，心中的震憾无以复加。

        他知道，宋昭月大抵是真有把握的。

        天啊！

        许郎中在心中狂呼猛叫！

        一种热血的激昂，在他老了半截的心中生起！

        他觉得，以张招弟的怀相，他很有可能，是要见证奇迹了。

        在给张招弟服下催生汤后的一个时辰后，张招弟终于开始发动了。

        不过那阵痛，间隔的时间却是太长。

        到了晚上，张招弟终于骨开两指。

        刘老太太握着张招弟的手：“好招弟，你撑住啊！头一胎是这样的，生得慢。”

        张招弟的情况，让一直紧悬着心的宋昭月和许郎中舒了口气。

        许郎中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吴夫人的身体对催生汤的反应太过微小了。草民还以为那催生汤对吴夫人不起作用呢，幸好幸好。”

        宋昭月也长出一口气：“难是难也点，总算是有用了。”

        然而，很快稳婆就颤着脚过来了：“娘娘，草民摸着胎儿脚了……这可如何是好？”

        许郎中道：“娘娘原是想让吴夫人自己生，觉着吴夫人久经锻炼，能够有条件生。可若是脚位的话，只怕……”

        “我去瞧瞧。”

        宋昭月起了身，进了房内。

        张招弟此时正在经历一次阵痛，汗水瞬间覆满张招弟的脸颊，张招弟的手紧紧拽住床栏，手上青筋绽出。

        等阵痛消后，稳婆给张招弟拭了汗，并递了水。

        张招弟一口饮下。

        “娘娘，我记着您的话了，一句都没喊。”张招弟开始疯狂流泪，脸上却笑着：“听您的话，我保存着体力。呵……”

        饶是宋昭月久经生死洗礼，也经不住开始心疼：“是了，就是这样。若实在忍不了，大嫂也便喊一喊吧，无事的。”

        “不行，不能大喊。我知道我的身体不好生。”

        宋昭月轻抚了抚张招弟汗湿的手：“无事的，我会看着你。接下来会有点疼，大嫂，你忍着点，我要用手推动胎儿转到头位。”

        张招弟沉着声问：“好！我忍着……”

        当宋昭月开始为胎儿转位时，张招弟终于忍受不住了。

        凄厉的尖叫声开始响起。

        有人说，这种时候，会比生产还要痛苦……

        稳婆吓破了胆。

        刘老太太眼睛也红了。

        吴忠福在门口差点惊厥过去。

        好半晌，胎位才正好。

        宋昭月看张招弟脸色苍白，嘴唇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

        “老太太，去我药箱中，将百年老参片拿来，让大嫂含服。”

        “好。”

        接下来，宋昭月便再没有离开，一直握着张招弟的手。

        到了午夜，张招弟开了四指。

        到了清晨，张招弟开了六指。

        到是晌午，张招弟终于骨开十指，开始生产。

        张招弟依着宋昭月的话，保持着呼吸节奏，哪怕大脑已经疼得快要昏迷了，仍自专注于听着宋昭月的指示。

        只是……

        力竭到随时都觉得自己会死过去的张招弟，努力了半柱香功夫，还是没能将胎儿娩出。

        “生得太久了，怕是孩子要不好了。”带头的那位年纪稍大的稍婆，焦急地道：“好似胎儿没有多大力气往外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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