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九十八旧梦……线人？

“利欧，利欧……”

        谁在说话？又是在叫谁？大雨不断倾落，天空是一团巨大黏稠的云雾，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冰冷的雨珠砸落在地面上，响亮如嘶吼，落在他脸上时，却只剩下疼痛。

        “那个家伙要死了。”

        “谁让他违抗团长的命令？”

        “他搞砸了任务，无可救药的蠢货。”

        ……

        窃窃私语的讥笑和嘲讽，他从地面上爬起来，远去的马车像丢垃圾一般把他扔下，随之远去的还有那些嘲笑的声音，他的膝盖和手肘上尽是擦伤的痕迹。

        他睁开双眼，奇怪，怎么又回到这里了，他穿着一件破烂宽大的衬衫，不合身的长裤，还有一双木头鞋，和跳蚤窝里其他孤儿一样的衣着装扮，头发浸满雨水，完全湿掉了，天空雨还在下着。

        希尔维的声音突然回荡在耳边，将他带入另一幅场景。

        “这小子天生逆骨，您可给过他机会了，他直接导致了本次任务的失败，怎么也得负起责任。”

        那几个黑袍人站在他的身旁，以审慎的目光盯着他。

        “我们都知道，夜蝎是不允许任务失败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与其他人阴暗的风格截然不同，他披着金色的外袍，中长发编成的许多脏辫垂落在肩头，每根辫子上都镶着一颗金石，双耳分别坠着拳头大的鎏金耳环，他整个人如太阳一般闪耀着。

        但他的眼神像黑洞一般，深不见底，没有人敢注视那双眼睛，只有青木抬着头，紧紧地盯着他。

        男人见此问道：“听说你差点和希尔维打起来？”

        “不，我打不过他，他可以轻易杀死我。”

        “你知道，那你是想找死？”

        青木微微摇头道：“我想变强。”

        “什么？”

        “我想变强，强到我可以杀死他，而不是被他杀死。”男孩目光坚定冷静。

        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脑袋，将他从地上轻易地拎起，“你知道我给过你机会的，我很看重你，而你，就这么回答我？”

        那幽深的目光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希尔维撇过头，冷冷地哼了一声，那男孩活该这个下场。

        “团长，他还小，没有任何训练就把他丢到任务里头，他显然还有进步空间。”女人深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青木的眼角余光看到了那女人，光头，眼角是大片的蝎尾刺青，长相一般，甚至可以说得上丑陋，她在帮他说话。

        “他背叛了任务。”

        “因为他还不明白任务的意义。”

        “他叫嚣着要内斗。”

        “因为希尔维一直在故意激怒他，而他，还是个不会控制情绪的孩子。”

        男人望向那光头女人，“卡玛，你要做他的担保人？”

        “我只知道，您也发现了，他富有潜力，无论是魔力还是身手，他都是夜蝎最需要的那种人，生如野草，也坚韧如草。”

        “呵呵。”

        男人不知是笑还是嘲讽，他松开了手，将他扔在地上，声音毫无波澜地道：“把他送到跳蚤窝去，夜蝎不养废物，如果他能在那里呆上一年，我就相信他值得我们培养。”

        女人脸色一沉，随着男人离去，希尔维撞开她的肩膀，笑道：“团长放弃那小子了，你就别费心思了，一个小屁孩怎么可能在跳蚤窝活下去？”

        模糊画面的最后，女人俯下身，半跪在倒地的青木面前，沉声说道：“别忘了你的话，你要变强。”

        “我要变强……”

        青木抬起头，暴雨猛烈地打落在身上，冰寒刺骨，黑暗的巷子里，四处是发光的眼睛，打量着，审视着，觊觎着，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恐惧，惊悚，慌乱，各种情绪忽然扑面涌上，他一瘸一拐地加快脚步，寻找一个足够黑暗的角落将自己躲藏起来。

        然而没走两步，他便撞到了三道人影，为首的胖子盯着他：“你是夜蝎丢出来的人吗？”

        他没有回答，摔倒在了水洼之中，三人扑了上来，他握紧地上那块残砖，砸向胖子的后脑勺，胖子当即倒地。

        青木钻出包围圈，却被一脚踹向后背，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胖子狼狈地从地上站起身，啐了口唾沫：“敢打我？爷好心准备带你去工厂做工，你就这么回报我？”

        “把他揍个半死再拖过去。”胖子咧起嘴角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

        数不清牙齿脱落了几颗，也顾不上双腿是否已经被踢残废，拳头和脚掌不断砸向他，伴随着阵阵怒骂，他麻木地趴在雨水中，身上的痛楚化为流淌的鲜血，染红了大片水洼……

        我会死在这里。他想到。

        一道身影落地，将挥拳的三人纷纷踢开，那人将已失去知觉的他扛在了肩头，逃离了了这片幽暗的小巷，将他带到安全的茅草小屋内。

        “别救我，让我死……”他微弱地吐出一句。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卡玛，那个光头女人，她狠狠地瞪着他，“你要变强，而不是死在这里，你还有牵挂的人。”

        “我不配，我在逞强，我谁也打不过……”他低低啜泣。

        女人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忽然化为春水，不符她冷硬外表的温柔，“你只是还不够了解这个国家，不够了解这个世界，你只是还小。”

        “为什么要帮我？”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认为你不止如此。”女人看着男孩，露出淡淡的笑意，“你的未来还很长，你要更努力地成长。”

        “那你愿意教我吗？”男孩抬起蓄满泪水的黑色眼睛。

        女人一怔。

        “你会是我的师父吗？”

        “师父？”

        “是老师的意思，我想变强，我想要有一个老师。”

        “告诉我，你变强是为了什么？”卡玛问道。

        男孩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到她身边——”

        “不，你不该抱有这种目的，你会是暗杀者。”女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目的应该是远离她，离她越远越好。”

        “为什么？”

        “你是不幸的，我们是不幸的，你的出现只会给她带来灾难。”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男孩呆住，女人接着说道：“除非你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否则在那之前，把她忘掉，现在告诉我，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要变强，我要远离，我……对不起，我想她。”男孩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落下。

        女人伸手紧紧地抱住他，轻声安慰他道：“遗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关系，先从忘掉你的名字开始，从今以后，你就叫利欧，孩子，你会是夜蝎未来最好的杀手——而我，会是你的师父。”

        “师父。”

        “你怎么了？”

        满身刀刃的女人躺在地上，鲜血缓慢流淌着，血泊像一张平摊在黑暗中，被撕碎的红布，“错了……利欧，全都错了。”

        什么错了？错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安静？

        “利欧，利欧……”那人仍在喊着。

        利欧是谁？头好痛，痛得好像要碎裂了。

        他从梦中惊醒，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少年穿上外衣，疲惫地揉了揉头发，拉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着的红发少年不耐烦地道：“喊你半天了，今天可要出发了，你怎么回事，还不准备？”

        “你是……”

        “你什么记性，我们同班三年，好不容易认识了，你又忘了我？”红发少年瞪大眼睛。

        “利欧。”一道熟悉的温暖声音响起，“你怎么了？没睡好？”

        他一愣，看着金发女孩靠近，脑海中再次响起警告:你是不幸的，离她越远越好。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女孩却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了，收拾收拾，我们走吧。”

        望着女孩的微笑，他愣了愣，略微清醒了点，“佩莉奴主……师父……”

        “什么师父？”

        “没什么。”他摇头，“我收拾下东西，马上出来。”

        少女松开了手，利欧低下头，感受着手心的余温，又想起了昨夜的梦，到底是哪里错了……算了，不想了，他晃了晃头，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他从窗棂上取出一张纸片，看着上头写的一条线索：十二点，诡湖东侧亭子，见线人。

        他拎着轻便的手提箱走出了门，今天是在皇家学院的最后一天，马上他就要跟着队伍去往边境了。

        一行人走出宿舍楼，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过去时间应该刚好，走到学院门口时，利欧停下了脚步，对其他几人道：“我有东西忘拿了，不好意思。”

        “你的记性果然差。”雀柯不满地吐槽了一句。

        佩莉点头道：“没关系，你去拿吧，我们等你一起坐车。”

        利欧再次道歉，然后转身赶往诡湖，十二点正是用餐的时间，诡湖边上几乎没有学生，更何况诡湖很大，所以当利欧赶到亭子边上时，也只看到了那一道显眼的紫色身影。

        他脚步缓下来，越走越是惴惴不安，当终于抵达亭中时，那人转过了身，浅紫色长发飘扬在湖风中，他扶了扶单片眼镜，笑道：“你来了。”

        不出所料，利欧沉下心，“科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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