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正派恶人

人影越迫越近，直到他的黑暗完全笼罩岚依蜷成团状的身体。

        黑影露出惨白的面容，表情狰狞的吕笙居高临下看着墙角中人，伸手去扯岚依的衣襟。

        岚依身体虚弱，已半陷入昏迷，这一下惊醒过来，拳打脚踢，使出全力反抗。

        作为掌门首徒，岚依的修为原本不低，然而为防她逃跑，送入省身室前，孤鸿子已封印她全部修为，眼下的她，同不会法术的普通人无异。

        因此，吕笙没费什么功夫，便用定身术定身术定住岚依，去扯她的衣带。

        岚依怎肯忍受如此屈辱，咬牙闭眼打算自尽，正当此时，暗处又有人拍手笑道：“大师兄好兴致，大难临头竟还有心思行此风月之事。”

        说话人款款走出，一身淡绿衣裙，是他们共同的师姐路碧晴。

        路家是修仙名门，出过很多知名修士，因此路碧晴自命不凡，自进入苍居门，一直以首徒自居。

        但自从岚依来了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这个师父从路边捡来的孤女，不仅温柔貌美，还进步神速，短短五年便在苍居大会中成为掌门首徒，简直岂有此理！

        路碧晴一直深恨岚依，苦于没机会找她麻烦，自然不肯放过眼下的大好机会。

        岚依睁开眼睛，冷冷望着平日便经常挖苦挑衅自己的师姐。

        吕笙对路碧晴打断自己的好兴致颇为不满，高声抗议：“大半夜你不好好待在自己房里，跑到这来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待会儿师弟你便知道了，”路碧晴横了他一眼，“等你一亲芳泽之后沾染上妖气，可别怪我这做师姐的没有提醒你。”

        “妖气？你什么意思？”吕笙一脸迷惑。

        路碧晴指着岚依，刻薄地说：“她现在根本就是个妖。那日师父被恶蛟重伤，众师叔伯一齐相救，仍一筹莫展，为什么？因为师父的伤，是被恶蛟种下妖蛊，妖蛊唯有施蛊者方能解。”

        “可妖蛊的解药也是妖物，苍居门作为名门正派，若使用妖物解妖蛊，将被天下仙门耻笑。因此师父坚决不同意去找妖蛊解药。可岚依过于担心师父，于是去找恶蛟，好不容易拿到解药，便想趁深夜无人，偷偷拿给师父，我说得可对？”

        岚依抬起下巴，冷冷偏过头去。

        “我的好师妹，你敢不敢说，那恶蛟如此凶狠，为何肯把解药给你？”路碧晴走近，弯腰对上岚依的双眼。

        岚依瞪着她，眼中有泪，却倔强地拼命含住，不肯让那泪落下来。

        “可惜啊，”路碧晴啧啧摇头，“你付出巨大代价拿回来的妖蛊解药，师父他却不肯服食，还送你入省身室反省，真是可怜又可悲。”

        岚依冷哼一声，只是不语。

        吕笙听得糊涂了：“你说了半天，还还没说她怎么是妖？”

        路碧晴冷笑：“傻师弟，你说呢？你以为我们美貌的小师妹，只有你一人惦记？告诉你，那恶蛟捷足先登，做了你想做之事，才给她解药，否则凭她的修为，如何拿得到？”

        吕笙听了，大为震惊，而后向地上啐了一口：“我当你是什么三贞九烈的黄花闺女，却原来如此下贱，竟肯委身于妖！”

        岚依转过脸去，不想看这两个卑鄙小人。

        路碧晴嘲笑道：“师妹，你与妖交/合，身上不免沾染妖气，以后如何在苍居门容身？依我看，不如你自尽谢罪吧！”

        见岚依并不理会自己，路碧晴走上前扣住岚依的喉咙，咬牙切齿道：“既然师妹不肯，那师姐我就勉为其难，送你一程！”

        岚依被定住，无法反抗，忍受着脖颈上越扣越紧的手指，绝望地闭上眼，静待死期来临。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突然听到一声“放手”，扼住脖颈的手松开，紧接着，岚依感觉身上一轻，定身术也被解开。

        睁开眼，岚依看到眼含热泪的小师妹丹若站在面前，扑过来抱住她：“师姐别怕，阿若来救你了！”

        丹若身上热乎乎的，像个小火炉温暖了她冻透的身子。

        岚依像往日般爱怜地轻抚师妹的乌发，语气中有些许嗔怪：“这么晚你怎可独自跑到省身室来？若有个闪失或是受罚，师姐怎么放心得下？”

        丹若从她怀中抬起头，手向旁边一指，乖巧地笑道：“师姐不必担心，有毓皓师兄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岚依顺着丹若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一袭白衣的青年男子从暗处缓步走出，望过来的神情充满悲悯。

        “你是谁？”她思来想去，不记得曾见过这个师兄。

        毓皓淡然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小妖素日行善，终有善报。”

        “妖？”丹若疑惑地看看毓皓，又看看岚依，“师姐你真的是妖吗？”

        岚依摩挲着丹若的头发，苦笑道：“是啊，师姐是妖，你怕了吗？”

        丹若的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我不怕，那两个人，可比师姐你这个妖可怕多了！”

        岚依的目光掠过吕笙和路碧晴，唇边浮起一抹讽刺的笑：“阿若你说得是啊，这些名门正派的修仙之人，反倒比妖可怕多了。师父成日教导我们要走正道，可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中人，内里却都怀着如此龌龊的心思。”

        她目光冷冽，似有所悟，放开丹若站起身：“如此正道，不走也罢。”

        丹若扯住岚依的袖子，不舍地问：“师姐，你要去哪里？”

        岚依回头看师妹，释然地说：“师姐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她转向毓皓行礼：“多谢阁下解除我身上的修为封印，看你仙风道骨，应该是个好人，我离开后，还请多照顾丹若。”

        毓皓温柔地看一眼丹若，点头答应岚依：“这个自然。只是你当真决定叛离师门么？”

        岚依柳眉轻挑：“苍居门既然容不下我，我又何必非要待在这里？罢了，不如归去。”

        “师姐！”丹若奔过来想找岚依，被毓皓伸袖挡下。

        他低头温声劝丹若：“你师姐自有去处，莫要阻拦。”

        “师姐，”丹若扒住毓皓的衣袖，眼泪汪汪地唤岚依，“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岚依转身向丹若挥手：“师姐方便时，会回来看你的。以后，我与苍居门再无干系，但永远是阿若你的岚依姐姐。”

        她说完，便化作一阵蓝紫色清风，飘飘然离去。

        “师姐！不要走！”丹若捏紧毓皓的衣袖，大声哭喊。和岚依在一起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那句“哭是没什么用，但当你难过的时候，哭能让你好受些”撞进她脑海，掀起酸楚的浪潮，眼泪断线般不停落下。

        毓皓任由丹若的鼻涕眼泪蹭脏雪白的衣袍，掀起广袖一角翻起来给她擦拭，不住哄劝：“阿若乖，莫哭了。苍居门险恶至此，你师姐离开或许也是好事。”

        “师姐走了，我看不见她，怎么会是好事？呜呜呜呜……”丹若毕竟只是十岁的孩童，悲痛之下嚎啕大哭。

        毓皓扶额，宛赤活泼洒脱，极少哭泣，转世成丹若，或许是命格太苦了些，怎么如此能哭能闹。

        他长叹一声，扛起她说：“罢了，就带你看一看，且随我来。”

        于是丹若同他一起飞升到半空中，看着岚依头也不回地走出苍居门的山门，一身灰衣的陌生男子恭敬候在山门外，见到岚依面露笑容：“你终于想通了。”

        岚依勉强地露出一丝笑意，冷漠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明明是妖，又何必沐猴而冠、非要做人，甚至痴心妄想去修仙？”

        灰衣男子不停点头：“想明白就好，随我来吧。”

        岚依同那男子一起，渐渐隐没在下山的小路中。

        “他是谁？师姐为什么同他走？”丹若没看懂，不停问道。

        毓皓带她飞回溟晏峰的竹居，将丹若放到椅子上，然后手上画圈，圈里出现深山老林，阴云密布，霎时间风雨大作，有个人匆匆忙忙跑到山洞中避雨，这人放下衣袖，竟是年轻时的孤鸿子。

        正在他庆幸自己及时躲入山洞时，却见一株亭亭玉立的紫色兰花，因长在山洞外，这花动弹不得，只得经受风吹雨打，娇嫩的花瓣已萎靡地卷了起来，甚是可怜。

        孤鸿子怜惜兰花，伸袖在为它挡雨，全然不顾暴雨将他淋成落汤鸡。

        雨过天晴，阳光照进山洞，兰花因他的保护，躲过风雨摧残，花叶舒展，丝绒般的花瓣上，滴滴雨露如水晶般剔透，在那空谷之中，显得格外清丽动人。

        孤鸿子也为这样的美丽心折，双手捧起兰花，对它一笑，而后便穿着湿衣继续上山，进入苍居门拜师去了。

        数十年后，已成为掌门的孤鸿子经过这个山洞，看到一个身着蓝紫色衣衫的少女昏倒在山洞外，被他救回去。

        山洞下深渊中，深灰色蛟龙上窜下跳，暴怒不已。

        丹若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蓝紫色衣衫的少女，难以置信地问毓皓：“那是岚依师姐小时候，莫非，她便是那朵师父从风雨中救下的兰花么？可那条蛟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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