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二姑家就在村口，因为家里开着小卖部，一直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童欣随妈妈到小卖部的时候，只见一对中年夫妻正在马路上推搡，吵得不可开交。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中年男人叉腰指着他老婆大骂道：“只要有我一天在，你休想往外掏一分钱。”

        中年男人的老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嚎道：“你的心也忒狠了！我妈得了急病住院需要钱，你也拦着不给，你这是逼着我和我妈去死啊！”

        “哼，哪有她儿子不管，让你这个女儿管的道理？你别想掏一分钱出去！”

        “呜呜……我求求你。”女人拽着他老公的袖子，苦苦哀求道：“看在我嫁到你们家那么多年，做牛做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救救我妈妈。”

        村口的人都聚集了过来，中年男人面子上挂不住，甩开他老婆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他的老婆哭嚎着追了去。

        “唉……这心也忒狠了些！又不是平常要钱，这可是生病，就不能帮帮？”

        “帮？这怎么帮？以后一点小病小通都来要钱，这家底不得掏空了。”

        ……

        众人议论纷纷，有赞同男人的做法，也有不赞同男人做法的。

        叶小芸拉着女儿穿过人群，径直往小卖部里面去，忍不住感叹道：“做夫妻做成这样，还有必要做夫妻？”

        进了小卖部，叶小芸喊了声道：“二姐？”

        “哎，在呢。”二姐童成玉正拿着笤帚扫地，见叶小芸来了，有些惊讶道：“你怎个来了？”

        叶小芸将手里提着的礼盒往童成玉面前一送，笑着说：“还不是我家欣欣读书的事，想请你帮帮忙。”

        礼盒提在手里沉甸甸的，童成玉脸上挂着的笑容愈发热切，“哎哟，来就来，还送什么礼。”

        “前些时候逛街，觉得有条丝巾适合二姐你，就买下来了。”叶小芸拘谨地笑着，“里面还有两瓶香水和一罐夏士莲雪花膏，味道很好闻，也不知道二姐你喜不喜欢。”

        夏天天气热，容易出汗，有汗臭，往身上喷香水，那么整个夏天都会香喷喷的。

        夏士莲雪花膏，哪个女人不爱用它擦脸，可惜价格不便宜。

        叶小芸能把自己变漂亮的东西送给她，心倒是诚恳的。

        童成玉脸上笑容愈发和善，她说：“欣欣上学这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帮忙。”

        “欣欣是上幼儿园吧，镇上那么多幼儿园，随便选一家去上就行了。我觉着吧，不如就去我们家玲玲之前上的那家，那里的老师都很不错。”

        叶小芸看了女儿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们家欣欣想直接上一年级。”

        “直接上一年级？”童成玉笑道：“不怕跟不上吗？你们家欣欣才五岁，上一年级太小了。跟她同班的，可都是先上了幼儿园，打了底的，加减法学了一点，拼音也学了一点，都有基础，上一年级才跟得上。”

        “我在家也教了她一些，”叶小芸笑着说：“本来我是想让她去上幼儿园的，可她非要直接去上一年级，说想要跟玲玲表姐读一个班。”

        一旁的童欣满脸期待地望着她二姑，“二姑，我想跟玲玲表姐一个班。”

        这些话说的，当然不是真的，她不这样说，妈妈不会同意她直接上一年级，她可不想跟一群流鼻涕的幼儿园小朋友一块呆上一年，去上小学，已经是她最大的容忍限度。

        童成玉思索了片刻，道：“直接上幼儿园的小孩，也不是没有。到时候我们玲玲去报道，你们跟我们一块去，看看老师怎么说，这事我一定尽力促成。”

        事情办妥，叶小芸又难得跟二姑聊了一会儿家常，然后才起身告辞。

        人还没迈出门槛，突然，小卖部的公用电话响了起来，童成玉飞快地跑过去接起电话，“喂，哪位？”

        童成玉叫住要走的叶小芸，“弟妹，你等等，是你娘家来的电话。”

        叶小芸诧异地折了回去，接过电话，“喂？”

        童欣见着妈妈听着电话，面色愈发沉重，听得她说：“妈，你放心，这事我给您想办法，您别急。”

        挂断电话，童成玉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打听，“你娘家人给你说了啥？你怎么这个反应？”

        “我——”叶小芸张了张嘴，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牵住童欣的手，“二姐，我先回去了。”说罢，匆匆离去。

        “妈妈，怎么了？”路上，童欣忍不住关心地问。

        叶小芸此时已经红了眼眶，哽咽地说：“你舅舅被车撞了，外婆打电话来，让妈妈帮忙凑手术费。”

        回到家里，叶小芸就翻箱倒柜地找钱，一角、一元的零钱，又把存折翻了出来，左数右数的，泄气似的靠在沙发上，“一万块的手术费，差四千五。我所有的加起来也就三千五百块，不够啊！”

        叶小芸想到了在小卖部吵架的那对夫妻，她根本不用担心童成钧会阻止她拿钱回娘家，只是，她看了一眼女儿童欣，女儿马上上学，要交学费，一家人也还要过日子。

        这时，童成钧回来了，他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钱和存折，疑惑问：“你这是怎么了？没事数钱？”

        “我，我哥出车祸了。”看到童成钧回来，叶小芸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说：“我妈来了电话，说还差四千五的手术费，我数了数所有的钱，才三千五多几十块，还差了一千块。”

        “很严重吗？”童成钧惊了一跳，过来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抚道：“你别哭，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说做了手术，人没醒，还没过危险期。”

        “没事的，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的。”

        童成钧从袴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出来，说：“我这里有个一百多块。”说着，又起身来，抓来一件挂在衣橱里的外套，从里面掏出一叠钱来，“这里还有个□□百块，刚好够了。”

        “你哪来的这些钱？”叶小芸惊讶，她还以为童成钧把钱都交给了她，没想到还能又变出□□百块钱来，“你，你背着我藏私房钱？”

        童成钧挠了挠头，“上回导演来家里，给我包的杀青红包。本来想交给你，但你在忙，我就自己收起来了。”

        眼看老婆要不高兴了，他赶忙举手发誓道：“我说的都是真话，钱我也没有乱花，花掉的钱也都是给你和欣欣买东西。”

        叶小芸问：“你不反对我把钱拿回娘家？”

        “为什么要反对？”童成钧不解说：“你的爸爸妈妈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你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哥。况且这次是凑钱做手术费，难道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大哥没钱治病？”

        童成钧揽住妻子的肩头，说：“反正我们这个小家，都是你说了算，难道你还不顾我们这个小家了？”

        叶小芸说：“我预备把钱全寄过去，只留一两百，后面可能要过苦日子了。”

        “没事，还有我赚钱呢。”童成钧说：“农忙的时候也过去了，家里用不着我，我到镇上找个水泥工的活，替人盖房子去。”

        “那多累啊！”叶小芸想了想，说：“上回在县里修电视的时候，那个杨哥不是想请你回去做事吗？你与其去干水泥工，倒不如去他那里。”

        “县里远啊，又不能天天回来，”童成钧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水泥工赚的也不少，你现在有了宝宝，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那听你的吧。”叶小芸拿过一个布包，将纸币和存折都收拢了起来，“欣欣，你自己在家，我跟爸爸要去一趟镇上的银行寄钱。”

        “恩。”童欣点点头，“妈妈，你也别担心，舅舅一定没事的。”

        要不是这辈子亲耳听见舅舅出了车祸，她都不知道舅舅发生了这事，毕竟没听大人说起过，舅舅身体也一直很好。

        家里的钱都汇去给了外婆，他们这个小家的生活质量肉眼可见的下降了。

        开学第一天，一年级一班的小朋友们都背着新书包，用着新的文具盒，兜里的还揣着零花钱。

        童欣摸了摸自己背着的书包，是个布挎包，妈妈连夜赶出来的，文具盒干脆没有，只准备了一只铅笔和一个橡皮擦，至于零花钱，爸妈给她交了学费，口袋空空，哪里还拿得出钱来。

        虽然说她的灵魂是个大人，但此时此情，也忍不住有点情绪低落，万一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中、高中，那么跟上辈子的她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日子，因为爸爸拍戏带来的一些改变，正在因为爸爸放弃了机会，她的人生，还有爸爸的正在迅速地向上辈子靠拢。

        “哈哈，你这是什么书包？”表姐望玲指着她放在桌上的书包，大声笑道：“咦……真的好丑！”

        “哈哈……”望玲的话引得周围一群小朋友跟着哈哈大笑，“好丑！好丑的书包！”

        这一幕好熟悉，童欣忽然想起，上辈子读初一的时候，因为表姐降了一级，所以跟她同级，又正巧分到一个班。

        当时望玲扯着童欣身上的衣服，大声地说：“这不是我的衣服吗？我妈跟我说拿去扔了，这么巧就扔到你家去了？”

        就因为这个事，整个初中，童欣都笼罩在被人瞧不起的阴影下。

        小孩子的嘲讽，哪里及得上青春期时的嘲讽。

        童欣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理睬上一年级的望玲，她将书包里的书本拿出来，心里琢磨着要怎么让老爸的人生轨迹向更好的方向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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