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五年前

顾时悟是从小美到大的，但是她一笑……

        就很少会有人把她当做美女来看了。

        不是说她笑起来不好看，只是因为她大多数时候的笑都是别有深意的。

        而且顾时悟好看的不只有脸。

        张呈溪觉得，顾时悟的眼睛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明眸善睐、顾盼生姿。

        平日里澄澈透亮，思考时又深邃暗沉。

        高兴起来桃花眼弯弯，并不显眼的卧蚕也会微微展露。生起气来，眼睛又像一把柳叶刀，仿佛能射出几道刺骨寒芒，直逼人心。

        不过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

        落筱一直喜欢到处吹悟总的眼睛好看，张呈溪一开始虽然理解她的行为，但也会觉得她夸的太过。

        直到……

        她见到，顾时悟看落筱的眼神。

        那时候她才明白什么叫做“眼含秋水，眉目传情”。

        张呈溪承认，自己曾经因此“嫉妒”过落筱，因为贺常看她的眼神，永远不会如悟总看落筱时的专注深情。

        但是后来她也想明白了，若是真爱又何必与旁人对比，若不是真爱那就更不必了。

        张呈溪那时觉得，她和贺常，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既然是贺常愿打，她愿挨，那就无需去怪别人了。

        因此她也从未责怪过贺常，只是偶尔还会有些怨天尤人的想法堵在心头。

        那时还是顾时悟陪着她、开解她。

        顾时悟好像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她对张呈溪来说，不像是一位老师，倒像是一个无情的分析系统。

        她不会教自己做事，甚至很少会刻意引导。

        在很多时候，她只是把一件事情所有的可能都列出来，又把这些“可能”的结果都告诉自己，然后再让自己去做出选择。

        在那之前，她会不厌其烦地提醒自己:“这是你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是自己想清楚了的。因此，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能责怪我、怨恨我。”

        张呈溪觉得，顾时悟特别讨厌被人误会和记恨。

        这是很正常的，但是不知怎的，她还是觉得，顾时悟有时会太过偏激。

        也不知是不是她之前经历过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

        这样一想，她又能理解顾时悟了。

        因为经历的太多，所以知道了太多！

        所以才懂得要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

        所以……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对我笑啊？啊啊啊啊！！”

        张呈溪被吓得鬼叫了半天，然后才想到，顾时悟可能只是因为过去的“张呈溪”夸了她，她才笑一笑表示感谢。

        好吧，又是自己吓自己。

        但她还是有种感觉，顾时悟就是看到了“张呈溪”身体里的她，所以才会对她一笑。

        “张呈溪”跟着顾时悟和程钰走了，但是张呈溪的思维已经跟不上剧情变化，弄得她只能一直在心里干笑来缓解恐惧。

        三人是进入了“张呈溪”身后的店里。

        这是一家烧烤店，门口的门槛有点高，但是店里的装潢却十分简单。

        它的墙壁上贴的是廉价的白色立体墙贴，地板也是用自粘的仿木地板贴做成的。

        张呈溪之所以能认出来这些都是贴上去的，是因为它们有的边边角角的地方已经失去粘性翘了起来。

        顾时悟也看到了。

        她皱了皱眉，但是还没等她说什么，原先站在门口的俩小孩身材的服务员已经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这几处破损。

        他们脸色一白，赶紧飘过去把这些地方修好了。

        没错，是“飘”过去。

        张呈溪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个服务员的袍子底下根本就没有脚！

        在他们飘起来打扫高处的时候尤为明显！

        顾时悟看他们这么勤快，也没有再说什么，领着张呈溪和程钰就往单间里面走了。

        张呈溪还想再观察一下那俩人，她的身体却不听她的话。

        那么这个“张呈溪”应该是对这些见怪不怪了吧？

        她不敢肯定，但是她却更加坚信自己从前的想法了。

        “没有记忆和有记忆的就是两个人！”

        包间的门是关着的，也不知里面是不是有人。

        但是顾时悟没有敲门就把门打开了，她没有停顿就进去了，动作行云流水，连带着裙摆都如风拂水面。

        等等……

        “我为什么要看她的裙摆？”

        是“张呈溪”低下了头，是她犹豫了，不想进去。

        张呈溪平静地想，贺常此刻应该就在里面吧。

        虽然现在的她不太了解从前的自己，但她还是记得，自己不成熟时对贺常的抵触。

        张呈溪十分好奇五年前的自己会怎么面对五年前的贺常。

        她饶有兴趣地等着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心里的恐惧都被冲淡了许多。

        然而这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张呈溪突然想起那俩怪异的服务员，吓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张呈溪”十分平静地扭过了头。

        是程钰拍的她。

        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在给“张呈溪”打气。

        张呈溪感受到自己扯了扯嘴角，应该是笑了一下。

        然后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房间，程钰也紧随她走到了里面。

        不过“张呈溪”进去之后一直在故意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稳一点。

        张呈溪被她自己整得头晕眼花的。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能认出坐在角落里的，五年前的贺常。

        她虽然料到了，但还是无法避免般感受到了尴尬。

        照贺常所说，她失去孩子的时候是怀孕了七个月。那么现在她还怀着孕，最多应该也是七个月。

        可是张呈溪瞧她的肚子，却像是双胞胎足月时的大小。

        不过，她其实也没见过了，只是觉得……

        这肚子有点太大了吧？

        从她这个角度来看，是比足球篮球都大了一圈。

        张呈溪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大小，也不知贺常那平坦的腹部是怎么撑成这么大的。

        而且她见贺常脸上惨白，眼神涣散，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张呈溪十分心疼她，再加上她知道怀孕对女人来说有害无利，不由更加难受了。

        偏偏“张呈溪”还在摇头晃脑。

        还是顾时悟看不下去，用眼神命令她安分一点。

        张呈溪感受到“自己”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这时她才能好好观察房间里的其它东西。

        这里的墙壁和地板都与外边相同，但是桌子却有所不同——外边是长方形的，这里是圆形的，而且还特别明显的比外边干净。

        这挺正常的。

        而圆桌旁只放了五把椅子，它们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因此人坐在这里也不会觉得拥挤。

        但是房间角落处还有两把椅子，应该是可以往桌子旁边加的。

        贺常坐在靠墙的那一把上，并没有坐在桌子旁，所以这边的人只有顾时悟她们。

        “张呈溪”是第二个进门的，所以就跟着顾时悟坐在了她旁边，程钰则坐在了她另一边。

        张呈溪猜楚瑄琳应该也会来，至于落筱，她就不知道了。

        所以等会儿贺常会坐过来吗？

        话说，孕妇能吃烧烤吗？

        好像不能吧？

        那为什么顾时悟要约贺常来烧烤店见面呢？

        嗯？应该是顾时悟邀的吧？

        张呈溪不懂，她也不知道五年前的自己知不知道。

        程钰也没有问，顾时悟也没有说。

        只有她一个五年后的人在这里担心五年前贺常的身体……

        张呈溪莫名心酸。

        但是顾时悟看“张呈溪”安分下来就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张呈溪”虽然垂着头，但是她眼角余光却一直随着顾时悟移动。

        顾时悟走到了贺常的身边，她把桌边空着的椅子拉到了贺常对面坐下。

        张呈溪听到她说:“把手伸出来。”

        声音不大，所以听起来有一点温柔。但她语气却是命令的语气，是不容贺常拒绝的。

        贺常原先也一直低着头，闻言她身体颤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听话地把手伸了出去。

        张呈溪默默地想，贺常的手之前一直在抱着肚子，应该是十分温暖的吧？

        顾时悟没有直接触碰贺常，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手心纹路。

        过了一会儿，她才微微一笑:“暂时没什么事，不过还是要小心。”

        张呈溪疑惑。

        这是在说贺常，还是在说她腹中孩子啊？而且，顾时悟还会通过手相去判断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吗？

        她见贺常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抬起了头与顾时悟对视。半晌后，她又低了下头，而她收回去的手则轻轻地放在了腹部上。

        那看来，是在说孩子了。

        张呈溪又有点好奇，不知贺常是否能感受到她腹中的孩子。

        但是“张呈溪”看到这幅景象，竟然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好像和贺常有什么深仇大恨，见不得她好一样。

        这下可把张呈溪吓到了:“五年前的我这么容不得人吗？”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顾时悟说完话就把椅子移回原处，她人也坐回了“张呈溪”身边。

        “张呈溪”激动地抬头看向她，小声问道:“开结界了吗？开结界了吗？”

        顾时悟面露嫌弃地往后一仰，淡淡地说道:“开了。”

        “张呈溪”这才放松地舒了口气，恢复了平常的声音:“紧张死我喽。”

        顾时悟微微一笑:“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可紧张的？”

        “张呈溪”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也不是紧张，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张呈溪紧张地想知道自己的回答，但是还没等她自己说什么，顾时悟却又开口了。

        “她怨不到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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