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位于老城区的明清风格的两层中式茶馆，中式会所门厅设计，以池荷竹影为序，在自然诗意的铺垫下，阶梯灯带引人步步行进，极尽通幽之趣。

        精心设计的中式包房，有瓷盘背景墙的玲珑朗秀，有花卉宫灯的氤氲生情，有实木架格的珍器琳琅，古趣新雅的茶道格局便随着一景一致徐徐衍生而出。

        叶秦东打发了穿中式服装的女服务员，动手温壶，置茶，冲泡，用的是从山顶上运载而来没有任何污染的泉水，把醒好的茶放到邱伟面前。邱伟懒洋洋地喝了几口，短短几分钟内打了三个呵欠。

        叶秦东看了他一眼，“昨晚没睡好？”

        “和朋友吃宵夜。”

        “秋意不管你？”

        “没告诉她，怕她多想。”

        端茶杯的动作一顿，叶秦东问：“是女性朋友？”

        邱伟没瞒他，“健身房的美女瑜伽老师，有次帮过她忙，为了表示谢意，请我吃过几次饭，昨晚健身房附近有家大排档开张，约我一起捧场。”和温小姐相处的时光总是非常美妙，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两点才回家，秋意和孩子都睡着了。

        叶秦东把对方意犹未尽的表情收入眼里，“她没有男朋友？”

        “是单身。长得漂亮的女孩，眼光通常高。”

        “阿伟，你是有妇之夫，应当和异性，尤其是单身异性保持适当距离。”

        “放心，我们是正常来往……行吧，我承认，最近来往频繁了点，她似乎对我有好感。”在叶秦东注视下，邱伟有些心虚地改口，“以后我会注意点。”

        叶秦东提醒：“你现在事业有成，年龄正好，很多诱惑不请自来，要学会自我约束。设想一下，如果秋意和别的男人走得这么近，你会什么感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邱伟下意识想象了一下，如果是秋意……顿觉不痛快，于是说：“明白了，我会和她说清楚，以后不单独见面。”又问，“你最近怎么样？”

        “还算顺利。”

        邱伟不懂叶秦东事业上的事，见他心情不错，显然一切都在掌握中，也就不多问。

        邱伟去洗手间时，叶秦东端着茶杯站在二楼窗前，观看外面风景。

        霜降已过，树叶发黄，一阵风把树叶吹落在茶馆旁的人工小池塘里，在水面上乏起波纹。

        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街道上的行人少了，显得空阔湿凉。

        远处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撑着一把透明雨伞朝这边缓步走来。暗沉天色蒙蒙细雨中，仿佛一副黑白山水画蓦然在这江南街头铺陈开来。

        随着女孩越走越近，乌亮柔顺的梨花头，白皙的鹅蛋脸，挺直的鼻子，嫣红的嘴唇，乖巧安静的气质，五官和身形越来越清晰。叶秦东几乎一眼认出，是高定成衣店休息室里看漫画的那个小姑娘。

        短短半年，她明显长高了不少，校服袖口短了一截，不象他上次看到以为是个初中生，而是高一或高二的模样。从她身上的校服看，应该是本市某知名私立高中的学生。

        叶秦东居高临下，看到小姑娘在茶楼旁的报刊亭前停下，从口袋里掏钱，买了两个茶叶蛋和一个肉松面包。

        他清晰地看到她投在眼睑上浓长如小扇的睫毛，以及头顶上有两个旋。

        据说睫毛浓长的女孩，心灵手巧，据说头顶有两个旋的女孩，通常性子倔强。

        找回的硬币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硬币往前滚动，她三步并成两步追上去，脚步轻盈，动作灵巧，捡起来后仔细地放回口袋里。

        叶秦东不由看得失笑。

        不过一个硬币而已，怎么象个守财奴般护着自己的财产？

        “笑什么？”

        邱伟不知何时回来，见他目光专注地望向窗外，连茶都忘了喝，脸上露出微微笑意，不由好奇问。

        顺着叶秦东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撑伞远去的小女生背影。

        “怎么，认识？”

        叶秦东简单地说：“以前见过。”

        能让叶秦东见过并记住的，自然应该是哪家世交的女儿，邱伟打趣说：“该不会看到别人家的女儿可爱，动了结婚生女的心思吧？以你的条件，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挑个门当户对，长得不差，脾性又过得去的名媛结婚，过几年就儿女双全。”

        叶秦东微微一笑。

        对有过不愉快感情经历，忙于事业的他来说，至少五年内不会考虑结婚。

        结婚未必幸福，不结婚未必不幸福，出生时一个人，离开时不可能两个人，婚姻可有可无，没有也行。

        年底，叶秦东的左右手之一，爱家超市业副总经理沈东明从外省出差回来，一身风尘仆仆，没回家休息就先赶到叶秦东办公室汇报工作。

        虽然长途跋涉，沈动明看上去神采奕奕，丝毫不觉得疲累。

        叶秦东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清楚跟了自己几年的这些手下大将们的能力，也了解他们的脾性，看了杨留文一眼，就知道这趟出差事情办得很顺利。

        公事谈完，叶秦东心情轻松地问：“知道金海瑞这人吗？”

        杨留文立刻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然后精准地说起对方资料：“高桥分店原副经理，今年四十六岁，中专毕业，做过理货员，采购员等岗位，梁高林案发后，原经理被辞退，他调升为经理。”

        爱家超市在全国有三百多家连锁店，金海瑞只是其中一个分店店长而已，身为副总的沈动明能很快记起他的情况，不仅记忆力强大，对管理人员了如指掌，也应该与金海瑞留給他一些印象有关。

        果然沈动明接下去说：“金海瑞学历不高，学校毕业就进了高桥分店，工作十年当上了副店长，之后四五年没挪动过，要不是这次原店长被梁高林牵连，金海瑞未必能出头。”

        叶秦东若有所思：“用了十年时间才当上分店副店长，可见没什么背景，在副店长位置一坐四五年，既不被提拔，又未被挤下，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原店长。可见原店长既忌讳打压着他，又不得不需要他，这人应该有几分真才实学。”

        “他有什么问题吗？”

        叶秦东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沈动明面前。

        “有人匿名举报他好大喜功，刚愎自用，应对竞争对手不力，导致这几个月客流减少，销售额下滑。”

        沈动明一目三行看过举报信，沉思说：“高桥分店销售额最近确实有所波动，但在可接受范围内。据我对金海瑞的初步印象，此人性格稳重，为人低调，要说好大喜功和刚愎自用，并不太符合。”

        叶秦东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跟我去高桥分店一趟。”

        高桥区不属于本市老三区，是近年开发的新兴工业区，高桥镇位于工业区和居住区之间，是各大超市兵家必争之地，方圆几公里内集中了五六家大型连锁超市，其中包括爱家超市，以及爱家超市的老对手百佳超市。

        与爱家的全国连锁规模不同，百佳超市只在本市开店，之所以能成为爱家的竞争对手，因为它不但经营管理照搬爱家的，连选址也阴魂不散，见缝插针地紧跟着爱家超市，凡是有爱家超市的地方，百佳超市必定在附近开一家，规模略小，由于只在本市统一管理配送，经营成本和损耗小，时常打价格战，加上不时以各种名目搞促销，因此分流了爱家的客源。

        叶秦东等人以普通顾客的身份，在高桥的百佳超市体验了一圈。

        卖场面积不大，但整齐明亮，商品排列整齐，连最容易杂乱的蔬菜区里，土豆排列得整齐方正，蔬菜绑成小捆，完全不沾泥土，多余的菜叶随时被理货员整理走。

        超市在搞促销活动，促销力度极大，有些商品几乎不赚钱，尤其鸡蛋这种价格敏感的商品，除掉包装和破损，基本上就是保本，用来招揽人气。

        水果区最醒目的促销商品是苹果，堆成小山状，可以零售，也有特意装在小篮子里，覆上精美包装纸，扎上缎带，可以当礼物送人。价格比市场上便宜很多，让顾客有种买到就是赚到的感觉，超市里几乎人手拎走一篮。

        放眼看过球，很多商品挂着特价标签，促销气氛浓厚。

        不得不说，这几年百佳超市能异军突起，是有理由的。

        从百佳超市出来，一行人再到一街之隔的爱家超市，顿觉对比强烈。

        超市内静悄悄地，商品是平常的摆放方式，毫无促销气氛。

        有个自有品牌的酸奶断了货，昨天卖剩的豆制品，今天买一送一捆绑销售，有家庭主妇直奔过来拿走两盒。菜园直采过来的蔬菜，未整理就直接上架，胡萝卜根部沾着泥土，菜花没去掉底茎，包菜有老叶，旁边放着一把小刀，由顾客自行去茎和扒老叶。

        跟随叶秦东来的几个高层，如果之前还能保持镇定，看到同品类等级的苹果，比百佳贵了五角钱一斤时，神色微变。

        尤其采购部经理董立克，顿时脸色不好。

        象爱家和百佳这种大型连锁超市，水果进货方式无非两种，一是从大供应商处进货，二是果园直采。前者虽然多了一道中间商，进价会略贵，但方便快捷，果子质量有保障。后者直接从产地进货，虽然进价略低，但必须大量采购，而且当场付清货款，路途遥远，加上运费，坏果损耗，资金积压，其实价格未必比前者合适。所以同品级采购成本相差不大，售价自然也不会差太多。

        苹果作为大众水果，价格敏感，又在相同地段，五角的差价，对比明显，影响巨大。

        这暴露了可能存在的两个问题，一是采购环节出现问题，二是单店无定价权，但促销期可以申请降价，高桥分店没有申请，只能说应对不力。

        现在看来，高桥分店不止是应变不力，而是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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