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有了萧行云的警告在前，这段时间的瑶娘安分了许多。

        虽然偶尔在水音阁碰上的时候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但相比起之前，已经可谓是好得不能再好。

        但宁清和很清楚，对萧行云的态度好不代表就会对自己这个丫鬟一样，感受到瑶娘对自己越来越无法掩饰的恨意，她实在有些头疼。

        要不把萧行云绑在自己身上好了。

        视线从大厅正中的一片热烈灯火与喧闹里收回，宁清和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房间。

        “怎么，钱袋子被谁捡了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掌心稍一用力将门关紧，宁清和闻言扭头，看着正躺在躺椅上一脸闲适地扇着风的萧行云，原本满脸的无奈变成了一言难尽：“开口就问是不是钱袋子被捡，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这是在关心你，不领情就算了。”翻个身，又坐起来松了松枕头，这当口楼下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惹得萧行云皱眉，“好吵。”

        “吵？”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宁清和震惊：“不是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眼看着花魁比赛就这两天了，你不练舞就算了，不见客我也算你在为比赛做准备，可你现在居然嫌吵？”

        宁清和不可置信：“你还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吗？”

        听罢斜睨了宁清和一眼，萧行云不紧不慢地端起一旁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这不是因为太久没有睡这张软榻了，所以要好好躺躺么。”

        “少来这套，”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宁清和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么说来，你最近好像不积极的都有点过头了，昨天王公子来找你你都不见，甚至晚上开始正常睡觉……”

        话到最后已经一脸凝重，宁清和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萧行云，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含蓄一些：“你该不会真的……我是说，嗯……你之后准备去做什么？我还能跟着你吗？”

        空气安静下来，死寂的房间和楼下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后被含笑的温柔声音打破。

        “不能。”

        得到回答的宁清和登时整个人垮下来，露出一种‘果然是想金盆洗手了’的表情：“这样啊，说的也是，毕竟如果都出去了还要养一个人确实是有些……”

        “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剩下的话被突然打断，宁清和愣愣抬眼，与萧行云和煦的笑脸对个正着。

        暖黄烛火下，那笑容模糊却温暖，宁清和被那笑容晃得有些出神，下意识顺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之后也准备待在这，如果不出意外，还会一直待在这，待到什么时候不想待了才不待。”

        宁清和转不过来弯：“所以你没有打算走？”

        萧行云反问：“走是你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要走？”

        “那你为什么客也不见了，白天不见人，还开始晚上睡觉。你这是能晚上休息的活计吗？”

        “妈妈有意见找你来敲打我了？”

        “没有。”

        “没有你在那胡说八道什么？”目光从宁清和身上收回，萧行云轻嗤一声，看了看指尖的蔻丹，“你该改改你那老是自说自话的毛病了。”

        “否则下回闹出什么笑话来，别人可不会像我这样说两句就罢休。”

        看着不远处的萧行云一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自知理亏的宁清和强忍住冲上去揍他的冲动翻了个白眼：“就算是这样，那你总也该勤快些，一天到晚都和没事人一样也不行啊。”

        “看不出来，你对花魁比赛还挺上心的。”收起手，萧行云似笑非笑地瞧了宁清和一眼。

        宁清和深以为然：“那当然。从来开始，你稳稳当当做了三年花魁，要是我一来就被人撵下去了，那落别人眼里成什么了。尤其是那个林瑶娘。”

        ‘林瑶娘’三个字一出口，想到她最近给自己翻的数不清的白眼，宁清和咬牙切齿：“看她那对头牌位置志在必得的架势，我是真不想遂了她的意。”

        她一脸严肃的表情让萧行云失笑：“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要不我俩换换，花魁比赛你替我去如何。”

        闻言登时瞪大眼睛看向萧行云，宁清和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要，我什么都不会，去让人看笑话吗。”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会么？我怎么不觉得？”

        明明是散漫的，仿佛随口一言的语气，宁清和却直觉听出了些异常。于是心头一个咯噔，她望向萧行云的眼里多了细微的警惕：“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真的那么替我操心花魁比赛，你现在最该做的，是替我把在泠音阁修缮的雾柳取回来。”

        对宁清和的变化恍若未察，萧行云伸了个懒腰：“都放那多少天了，也没个准信。”

        “泠音阁老板说是五天后啊，这才几天。”

        “他说五天就五天？”萧行云挑眉，“那家伙就是故意骗你晚点去，好给他多些时间维护别的乐器罢了，也只有你这么老老实实的等。”

        “那小桔不老实？”被说的气闷之余，宁清和有些不解。

        “小桔老实，但如果是小桔送去，我会叮嘱她取回的时间。”

        “……”

        所以说到底不还是怪你吗？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深吸一口气，宁清和刚捋起袖子准备好好提醒一下萧行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门外忽然传来碧枝清脆的声音：“小荷，小荷你在哪？我有事找你帮帮忙。”

        宁清和猛地刹住脚步。

        萧行云的脸就在眼前，门外的碧枝却一副叫不出人就誓不罢休的架势，一声接一声。被叫的发慌的宁清和虽然面上气势不减，心中却一时有些踌躇。

        这一闪而过的踌躇被萧行云准确地捕捉到。

        于是他转身面朝宁清和，甚至故意用手撑起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中的戏谑几乎就差把“不出去？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写在脸上。

        这还得了？

        本来都已经想走的宁清和见状登时就不乐意了。

        猛一俯身靠近萧行云，在近到几乎气息相缠的距离里，如愿看到眼前人原本嚣张不已的气焰不复存在。宁清和仔仔细细打量他半晌，这才拉开距离，满意地扬起胜利的笑脸。

        看着萧行云愕然的还没缓过神的模样，她心情大好：“叫你有事没事就耍我，要还有下次，你看我——”

        趁萧行云愣神的当口一把抓住他散落在榻上的长发，如上好绸缎的墨色水一般自掌心滑落的瞬间，宁清和坏心眼地故意扯了扯：“怎么收拾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宁清和也直起身子。掌心与指尖仍残留着刚才的触感，她示威般地伸出食指点点鼻尖：“嗯，兰月坊的梳头水的确很香，我亲自梳上去的，更香。”

        生怕待太久被反应过来的萧行云收拾，宁清和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起身就走。

        门页合上的声音乍然响起，直到这一刻，萧行云才终于回过神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受控制的在脑海回放，最后一幕定格在宁清和指尖点在鼻尖，萧行云终于从某种头脑僵硬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般地躺倒在榻上，他咬牙抬手，手臂遮住眼睛。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

        然而这一切，早早出了房间的宁清和已经无从得知，她举目四望，心中只剩让碧枝赶紧闭嘴这一个念头。

        流转的目光锁定在不远处边走边四处张望的窈窕身影，眼见碧枝肩膀微抬，宁清和连忙喊停：“等等，碧枝姐，我在这呢。”

        闻言身形一顿，碧枝扭过头来：“小荷啊，你刚才去哪了，我叫你半天都不出来。”来不及等宁清和回话，她提起裙摆小跑，“快快快，我有急事要你帮个忙。”

        宁清和哪见过这架势，吓了一跳后下意识伸手去扶：“碧枝姐你慢点，什么事能急成这样……”

        顺手搭在宁清和的手上，碧枝拉拉裙摆：“前两天我不是在金玉坊订了支簪子吗，刚才伙计送过来了，就在小门那等着呢，我想让你帮我去取。”

        “我？”低头看她整理衣裙，宁清和有些诧异，“就在小门那，一小段路而已，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取？”

        “我，我楼下有客人，不方便耽搁太久。”一瞬犹豫后，碧枝搬出客人做挡箭牌。

        宁清和立刻反驳：“那你找我半天，就不怠慢客人了？”

        “这哪能一样……”支吾着实在找不到理由，碧枝干脆一把抱住宁清和开始撒娇，“小荷，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嘛，一会儿回来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被摇的如风中柳般左右摆动，看着碧枝充满希冀的双眼，宁清和一时只觉得头痛：“碧枝姐，真不是小荷说你，你和其他姑娘玩叶子戏欠的银子真的不算多，你还上她们就不会再成天追着你了。”

        “你不知道，她们玩叶子戏老合起伙来坑我，老老实实给银子就是遂了她们的意，我可不能让她们得逞。”一脸嫌弃地摆手完，碧枝继续晃宁清和，“看在我平时那么照顾你的份上，你就去嘛小荷，好不好？”

        “好好好。”被晃得头晕，宁清和只得答应，“真是的，要是实在不会玩就不要凑热闹嘛，搞成现在这样，取个簪子也要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宁清和说完，原本还因为她松了口而笑嘻嘻的碧枝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搞不懂碧枝为什么忽然变脸，宁清和皱眉：“怎么了？”

        怔怔看了眼满脸不解的宁清和，意识到什么的碧枝笑得更欢：“看来是真没发现啊。”

        “发现什么？”

        “小荷，你知道吗，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简直和霜烟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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